这你亦拜倒,我亦拜倒,加上红烛高照,不正像一对新人么?!
跪在地上的两人转眼明白过来,一抬头相距不过尺许,鼻中闻到醉人的謦香,杨峻老脸通红,忙不迭地爬起来,入座时又碰掉了筷子,桌上桌下叮噹作响。柔福也是红霞满面,回到椅上后半晌不敢抬头。
阿蛮左顾右盼,瞧着两人尴尬样,忙出面圆场。
“将军且用菜,这酒怕是冷了,阿蛮这就叫人暖酒去!”
“不!”杨峻和柔福同时叫了一声,不过两个人的声音加起来也大不过蚊子,阿蛮又是一笑,俏生生地出门去了。
这下子厅堂中的两人之间,一种莫名的气氛开始蔓延,难以名状,更让人开口不得。
“杨将军且尝尝菜,要不要让厨下也热一热?”
还是柔福身为主人,知道冷落客人不该,开口劝菜,杨峻支吾两声,夹了两筷,却是味同嚼蜡,连吃的是什么菜都不知道。
柔福在帘后轻叹口气:“柔福今日这些话,便是对九哥也不曾说过难得将军肯听柔福唠叨只是这些话一说了,不知怎的竟好过了许多,却是让将军为难了,柔福罪过,连重阳也没让将军与家人同聚。”
杨峻放下筷子,喟然叹道:“公主说哪里话来,国家遭难,山河破碎,缀补乾坤本是男儿肩头之事,怎么却让女儿家承受这等磨难,还好老天庇佑,毕竟让公主得以南归故国,家人团聚。杨某当初于乱世中附贼渡日,兵败之时,妻离子散,至今踪影渺无,还不知死生何地!兵败城破,与儿女辈何干,乃横受此灾!杨某有生之日,当不会再令贼子南下,大宋子民蒙尘!”
柔福本来还听得慷慨激昂,心下暗赞,听到后来,却知晓杨峻眼下孤身一人,无妻无子,甚至话中隐约还有护花之意,不觉大是娇羞,垂首不语。
老杨本是无心之语,待看到柔福反应,细细回味,差点掌嘴:这话不等于插标卖首么!
阿蛮这壶酒暖得颇久,进来时看到柔福娇羞模样,再见到杨峻一副牙疼模样,心中倒有七八分知晓,虽然距离事实情节尚远,但与眼下形势竟然有几分相符。
“将军为阿蛮的姐姐报了大仇,也是公主恩人,能为将军斟酒,是阿蛮偌大的福份!”阿蛮一边为杨峻斟酒,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道,一番心意尽在酒中了。
“杨将军,请!”
柔福举盏劝酒,脸上却不觉得又再一红:这算不算喝那个酒?
杨峻见势头不对,应也是错,不应也是错,干脆酒到杯干,不论柔福劝,还是阿蛮敬,只要酒到面前,都是仰脖子一饮而尽。
这绍兴黄酒本来就是入口好喝,后劲却大,暖过以后,醉时一丝不觉,月上中天时,杨峻已经不省人事,口中喃喃只道:“谢公主赐酒,他日公主烦闷,不妨便叫杨某来!”
柔福脸上,不知是悲是喜,竟然怔住,不再发一语。
“公主!”阿蛮见杨峻已经不支,有些焦急地望向柔福。
“备车,送杨将军回府!”柔福和声吩咐。
“公主!”阿蛮失声道。
“去!”
柔举杯对着杨峻,默默地一饮而尽,玉颊上,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杨峻醒来时,温香软玉满怀,失声叫道:“柔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