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二爷这番辛苦,与江南滋味大不相同罢?”掀开岳雷营帐,罗彦大笑入内,帐中正在烤一腿羊肉,香气扑鼻。
岳雷经此番行军,数月不曾安歇,本已累极,但逐日里喝惯羊奶,嚼惯羊肉,竟然比在潞州时更壮健了许多,闻得罗彦说话,笑道:“这番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只怕是回了江南,不到半日便被当作金狗打死,冤也无处诉去!”罗彦看看岳雷一身的汪古部装束,脸色也由红晒黑,当真有了些金人模样,加上满身羊膻味,若到江南去,只怕着实逃不过宋人拳头,也是哑然失笑。
“来来来,罗叔叔尝尝,小侄对这烤羊,也有三分造诣,不晓得还入得贺兰可汗法眼么?”岳雷笑道削下烤好的肉,连刀递到罗彦跟前,罗彦接过大嚼后,才道:“三五日间,必要与那塔塔尔人接战,岳二爷手中枪必要大发利市,岂不可贺,本可汗不自量力,想要讨教一番,不晓得岳二爷肯赐教么?”
岳雷哈哈大笑道:“早是贺兰可汗不曾放心,怕小侄坠了汪古部威名!不妨不妨,小侄久欲请教蒙古第一神枪,只怕贺兰可汗不肯赐教,请!”说话间提起铁枪出得帐来,便去解马。
二人并骑远远离开大军营地,这才分开左右,相距数十丈,罗彦高声道:“昔日岳爷曾教军中岳家枪,为叔学得生疏,怕辱没了岳家枪,贤侄不可留手,让为叔一窥岳家枪真传!”
岳雷将手中铁枪轻轻垂下,点头道:“罗叔叔与杨叔叔久经战阵,只怕岳杨二家枪法俱得神髓,小侄岂敢小觑,倒要请贺兰可汗放手一搏,方好令小侄更有长进!”
言罢也不客气,催马上前,罗彦一笑,长枪在手,口中一声:“驾!”胯下战马闻声,如飞而出。
眼看将近数丈内,岳雷斗然双手提枪,左手向后拉动时,枪头处已经绽开一片红樱,罩向罗彦。罗彦见这枪花来得凌厉,不敢小视,手起处,长枪如龙,自马下昂道而起,所过之处如砌冰墙,晃出一道白虹来,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愿将这枪花撞开,现出真身来。
岳雷一笑,枪花斗涨,几乎大了一倍,于两马交错间击向罗彦。“当!当!当!”一阵骤响,却是岳雷枪花与罗彦长枪数次交击,枪花消尽时,岳雷使出后手,铁枪绕过罗彦防御,如毒龙般扑噬罗彦,蓦然发现罗彦已经控马将二人距离拉开,枪尖再也够不上了。两骑错开后,各自勒马回首,岳云大愧,本料这一击必中,却不晓得罗彦在错马前已经料定后手,不肯太过接近,以致此枪落空,看来罗彦战场上厮杀得来的经验,确不容小觑。
罗彦却是满身沁汗:“岳二爷这等枪法,是岳家枪还是杨家枪?昔年岳帅之勇,怕也不过如此!”
当下再不留手,主动挟马出击,此番寒光如雪,洒满天地,一团银光滚滚扑向岳雷,将岳雷身前罩得滴水不漏,岳雷大喝一声:“来得好!”也将手中铁枪舞开来,驱马上前,错马之际,如珠落玉盘,却是金铁交鸣之声,枪花散尽时,两骑错开,岳雷右肩上皮甲挑落,差点见血,而罗彦则惊骇不已:自己左右双肩及胸前,皮甲上各有数道划痕,虽不盈寸,仍是惊险非常。
“贺兰可汗枪法如神,小侄受教了,只是再不敢相试,还须留些力气去杀塔塔尔人!”岳雷挂枪在鞍,拱手道。
罗彦苦笑:“为叔老矣!岳二爷这等枪法,不在岳爷与杨大哥之下,还有何不放心处?倒时他日阵前,还须仗贤侄儿周全!”
三数日转眼即过,大军前驱至塔塔尔人部落,此处却是都塔兀惕塔塔尔部族人生息的地方,自去岁蒙古大军返回草原,塔塔尔人都晓得今春还要返回,是以早有防备,眼下虽有营帐过千,却不见羊群,想是早已经远远撤至别处了。蒙古大军既集,塔塔尔人营中号角齐鸣,兵马渐出,竟然也不下五千之数,这却不是都塔兀惕塔塔尔部可以凑出的力量,想来塔塔尔人大部都在此间了。岳雷初次见到塔塔尔人大队骑军,眼下一见,入目皆是铁甲,稍稍聚集之后,刀枪如林,便是克烈部兵马,也不过在兵器上占些优势,若论盔甲,却只得少数人可与塔塔尔人相比,不由得骇然与罗彦相顾,罗彦却是见过塔塔尔人骑军的,不以为意。
“好!”忽图刺见塔塔尔人大军尽在此处,不由得大喜:“诸部英雄,只要击败了这里的塔塔尔人,塔塔尔人子女羊群,尽归诸部所有,杀啊!”
诸部骑军喊杀声中,皆跟随各部可汗,奋勇向前,不亦鲁黑汗押在汪古部兵马之前,却稍滞后了些,才发动大军跟上,比其他诸部稍晚了一步与塔塔尔人接战。这般交兵法,全无阵前礼仪,也无阵法战策,双方皆全是骑军,既无城池攻守,也无步卒防御,只听得喊杀声不绝,万余兵马转眼撞作一处。
“杀!”罗彦率装备最好的泽州兵马奋勇争先,但身前挤来挤去,却尽是克烈部汉子,前方接战处,多是漠北诸部骑军,待片刻之后,终于与身着铁甲的塔塔尔人交兵时,阵前已经处处残肢断臂,血浸草原。
岳雷本来一直跟随在罗彦身后,见敌人在前,大喝声中,跃马而出,罗彦连忙跟上,但见岳雷手中铁枪击出,将正面两名塔塔尔人手中兵器荡开,随后两柄枪扑噬而上,插入敌骑头盔与胸甲之间的空档,长枪挑起时,两具尸身向后飞出,砸向后方的塔塔尔人。
岳雷与罗彦相视一笑,两柄枪如龙入海,搅起翻天血浪。
两军缠战正酣,远处隐隐传来地面颤动,巨大的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清晰,只是战阵中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还会去听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