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的早晨,余杉再也待不住了。他给华胜凡打了个电话,说要出一趟门,这段时间让华胜凡全面管理公司事务。跟着,他又给苏眉留了张字条。那字条上只有寥寥一段话:心里憋闷,我想出去转转。他没给苏眉打电话,因为他既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无法面对苏眉的诘问。
他就这样草草收拾了东西,如同逃兵一样赶到机场,搭乘最近的航班飞回了齐北。人的心情真是很奇妙的一个东西,飞机刚一起飞,余杉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似乎这一段时间所有压在胸口的东西全都没了。继续留在这里,他无法面对与苏眉的感情,更无法面对让他陌生而惶恐的人生。
飞机落地,一出机场,坐上出租车,听着司机哥们用娴熟的东北方言脏话连篇的拿着对讲机跟车队其他司机侃大山,余杉就觉着莫名的亲切。他整个人放松的靠在座椅上,歪着头瞧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只觉得天是蓝的、草是绿的、空气是清新的,整个人神清气爽。
余杉觉着自己又鲜活了起来,有了生气,不再是钢铁丛林中的行尸走肉。许是心情因素,连带着他的脑子都重新活络起来。跨越那道门是必然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查清楚一些事。杳无音信的乔思也就罢了,莫名多出来的举报信是怎么回事?他父亲老余同志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坐上了运钞车?
想来想去,余杉想到一个人:教育局的老罗同志。老罗名叫罗长庚,与老余同志年纪仿佛,一起上过山下过乡,俩人在青年点的时候就关系不错,可以说是一辈子的交情。老余十几年前出的那么档子事儿,如果有人清楚,那这个人肯定跑不了,绝对是罗长庚。
出租车还在往市区开,余杉掏出手机开机,翻找了下号码簿。结果没找到老罗同志的电话号码,他想了想,干脆指挥出租车改了方向,去了江畔的林苑小区。他还记得,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老罗同志一直住在林苑小区,余杉甚至还记得具体的门牌号。
出租车将余杉放在小区门口的道闸前,付了车资,余杉步行进了小区。余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十七号楼,还没没等他进单元门呢,迎面就瞧见一身材粗胖的阿姨拎着饭盒走了出来。
定睛一瞧,这不是老罗同志的爱人刘阿姨吗?余杉赶忙上去打招呼:“刘阿姨。”
“哟,”刘阿姨定住身子,眯着眼打量了余杉半天,才记起余杉是谁:“这不是杉子吗?可是有年头没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杉心里头羞愧不已。因着父亲的去世,余杉与老罗同志他们家的走动逐渐稀少了起来。这临时找上门抱佛脚,手里还空空如也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硬着头皮笑着说:“刚下的飞机,这不,赶忙就来瞧瞧你跟我罗叔。诶?这是干嘛去啊?”
刘阿姨懊恼着说:“嗨,甭提了,你罗叔腰间盘犯了,现在正住院呢。死老头子毛病多,吃不惯外面的饭菜,非得逼着我回来给他做土豆烧牛肉。你看,紧赶慢赶现在才忙活完。”
余杉吃了一惊:“罗叔又住院了?这事儿弄的,得,我跟您一起去医院吧。”
刘阿姨高兴了:“诶?杉子你会开车吧?”
“会啊。”
“那咱们开车去。你罗叔这一住院,家里的车扔车库里好几天没动地方。我这天天的不是挤公交就是打出租,太不方便了。”
余杉偷瞄了下刘阿姨的体型,发现似乎刘阿姨愈发的富态了。就这身材去挤公交,上车就得一身汗,绝对是遭罪去了。
于是他痛快的答应下来,等刘阿姨去而复返拿了车钥匙,俩人开着车去了第三人民医院。老罗同志这个级别,绝对有资格住单间。他住的病房也的确是单间,让余杉意外的是,单间里不止有老罗,还有俩陌生的老头。
那俩老头搬了凳子挪了桌子,就在床边下起了象棋。犯了腰间盘的老罗同志抻着个脖子使劲儿的瞅着,时不时的大呼小叫。
“诶呀,怎么能飞相呢?直接兑子,你比他多仨卒子你怕什么?”
领着余杉进来的刘阿姨一进门脸就拉了下来,没好气的训斥道:“死老头子,犯了腰间盘也不消停。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老罗瞅了瞅,高兴了:“这不是杉子嘛!什么时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