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还是原来的性子,怪不得让阿兄总惦记着,非要把你迎进门他才出去,这才招得珝娘犯下病,回头又要挨阿娘几句数落。”梁恒丽推姬瑶坐到窗前笑盈盈道。
芙蓉雕花轩窗洞开,窗外半池绿水荡漾,几只水鸟悠闲自在游来游去,去年姬瑶来时,它们还只是小雏鸟,跟在大鸟身后学着鸣叫。
“你这地方好。”姬瑶现出浅浅忧愁,没接梁恒丽的话头。
“阿瑶”,梁恒丽轻轻握住姬瑶的手,努力想开口说些什么,几声叹息过后也跟着姬瑶沉默。
就因为她俩自小亲厚,劝慰宽解的话反倒显得苍白无力,有些痛是别人无法切身体会,梁恒丽心疼好姐妹的处境,再机敏如她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梁家婢女出现打破屋内平静,两个婢女端着茶盘果点等物进来,高个偏瘦的那个对着梁恒丽一通数落:“女郎天天念着姬家大娘子,好不容易把人盼来,茶水都不晓得给人上。亏奴一早预备好,巴巴等了半天听不见屋里有动静,只好自做主张端进来。”
姬瑶接下青釉浅盅,微笑道:“有紫杉在,梁家阿姐当然不用操心,凡事有你张罗着嘛,她正好做甩手掌柜享清福。”
那名叫紫杉的婢女得到夸奖,乐滋滋下去。
经打岔,梁恒丽挑起话头来说,指着茶水介绍:“今年的明前茶,城外自家茶园里新培出四株茶树,我和阿兄带着小丫头们辛劳半个月亲手采摘,晾晒炒茶,辛辛苦苦最后才得半斤。阿娘说炒得火候太过,味儿发苦,怕别人笑话不许送人,我总想着得自个的手艺,让你尝一口。”
姬瑶咽下一口茶水,清冽微苦,她也不绕弯子:“植桑采茶,阿姐进了东宫,还能这么悠闲的日子?梁王为人你不是不知道,蠢笨无能,既奢又贪色,虽说才只有十六岁,可已经有两三个姬妾为他生下庶出的儿女。阿姐,你大可不必进东宫丧送自己。”
梁王就是如今的太子,姬瑶一直不肯换称呼,她心里的太子只有一人,哪怕他死了,位置还在。
梁恒丽面上笑容滞住,双眼放空看向屋外绿树,轻声道:“纪贵妃点名要梁家的女儿进宫,我阿爹阿娘也是敢怒不敢言?本来她瞧上钟家表妹,可偏偏表妹回乡为自个的祖父守孝,再者钦天监也有人占卜出钟家表妹于太子星相不合,八字犯冲,不宜入东宫。”
“钟夫人真是好手段,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拿外甥女和侄女讨好纪贵妃,让你和二妹去填火坑。”姬瑶冷笑道。
占卜这种掩人目耳的伎俩都能想出来,钟家夫妇两人恐怕都不愿意和纪贵妇梁王派系同流合污,既想撇清自己,又不愿让宫中生疑,只好拿姬家和梁家两个亲戚家的女孩做挡箭牌。
可见钟大将军徒有虚名表里不一,如今又手握兵权在外征战,逢着乱党横起,大周朝真是变数极多。
“梁家还有姬家全指着钟家姑丈一个,大姑母说什么我阿娘和二姑母当成圣旨一般。就连阿兄的婚事,也是大姑母在中撮合,若不然以梁家现在的家底哪里攀得上辅国公魏家。”
梁恒丽提起青釉莲花壶为姬瑶添满茶盅,说着烦心的事倒像是叙家常,一派闲适。
“阿兄也不中意魏家娘子,他的心事你也是知道的。”梁恒丽边说瞥一眼姬瑶,她俩自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要亲密,无话不说,说句私心的话,她是希望姬瑶嫁进梁家做阿嫂,可现下谁都知道这事不可能。
姬瑶再一次沉默,只轻道:“别做误人误己的事,梁家表兄大好前程一心想酬青云志,他该娶魏家娘子。可阿姐,我再劝你一次,纪贵妃指名要点你进东宫,又不是圣旨,能想法子避开还是可以的。当真要嫁给梁王,你要想清楚。”
梁恒丽轻放下茶盏,笑容中带着勘破世事的通透,叹息一声:“宋十一郎不在,我嫁谁都是一样。眼下,梁家拧不过纪贵妃,她说一不二惯了,跋扈异常,听说在宫里动辄打骂皇子公主,甚至把手伸到前朝,提拔心腹出任紧要的职位。”
“她把手伸向朝政大事又不是一天两天,我只是替阿姐惋惜。”姬瑶心头堵得慌,为什么梁恒丽父母双全兄长有为,还要受制于人?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偏要嫁给梁王那样不堪的人,白白糟.蹋梁恒丽的品格。
她不敢说出十一表兄还活着的话,这件事只能埋在自己心底,对着阿绣几个也瞒得紧紧的,何况是一直爱慕着十一表兄的梁恒丽。
二娘子对着心仪的梁恒文频频失态而不自知,她怕梁恒丽知道后情不自禁露出马脚。
这么想,姬瑶也是自私的,何必再纠结于挚友的选择。
梁恒文急匆匆从府外回来,小心避开杂人的耳目溜到妹妹的院子,窗前一对美人无言静坐,一个恬静大气,一个清丽安然,阳光半洒在窗前,其景美如画轴。
他的心怦怦直跳,挥手示意婢女们别出声,轻手轻脚来到窗前,伸手够上他梦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