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病情似乎愈加严重,家下人来往出入“睦元堂”很是频繁,大少爷房中似乎永远只有大少奶奶一个人,二少爷依旧是个寂寞无声之人,在与不在都无甚差别,四少爷曹佾也时时不在府中。
舒娥觉得曹府上下都透着怪异,最怪异的事情,却莫过于偌大一个曹府,竟然一直没有三少爷的踪迹。舒娥心中的忧思愈重,却也只有心心念念地悬记,墨韵堂中虽有丁香菊豆二人为伴,却依然显得冷清。舒娥心中孤寂难遣,只有去祖父和淑颜那里。
然而淑颜忙于照看鸣鹤,见了舒娥又总是说,感觉这个磨坊时时有人监视着,让舒娥不要常来。舒娥说道:“听你说了之后,我来前便曾远远地张望过,这是府中最僻静的地方了,没有人走动的。”然而淑颜却只是不信,劝舒娥也要小心。
舒娥见淑颜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恻然。舒娥向祖父说起淑颜的情形,祖父只是抬头看着养心苑那四方围墙包围起来的一小块天空,久久不语。
“爷爷,她真的无药可医了吗?”舒娥急道。
祖父看着围墙,问道:“有药可医,你会不会医她?”
舒娥高兴地轻轻跳了起来,脸上犹自挂着难以置信却又深愿相信的笑容,说道:“什么药?”随即又醒悟道:“是了,爷爷你在这里不能轻易出去,淑颜又是那样的情形,急切间没有药材,又……没有人能帮忙。”
祖父抬头看看舒娥,轻叹一声,脸上并无丝毫欢愉的表情。
舒娥急道:“爷爷,是很难得到的药材吗?你放心,京畿之地,还有什么药材是找不到的。再不然……”舒娥说着轻轻“嗯”了一声,续道:“我还可以进宫去求太后。”
“好孩子,”祖父的声音听来十分苍老:“害她的是阴谋诡计,是恩怨情仇,她中毒已深,什么灵丹妙药,都是没有办法解救的。”
舒娥一时不解祖父的意思,只是急道:“中毒已深,爷爷,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祖父怔怔地看着舒娥,脸露微笑:“医者仁心,舒娥,祖父教了你这些年,独这一点不曾教过你。仁心乃是天性,你是不需教的。”
舒娥不知祖父为何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话来,然而祖父说“我也没有办法”的话,舒娥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心中为淑颜和鸣鹤难受,脸上也带着戚容。
“你在为曹家姑娘担心吗?”祖父忽然问道。
舒娥点了点头,将淑颜托孤之事告诉了祖父。
祖父神色茫然,望着舒娥道:“你……答应了?”
舒娥郑重点了点头,说道:“眼看淑颜命在垂危,我又怎能忍心不管?”
祖父忽然呵呵大笑,对舒娥说道:“你不后悔?”
舒娥略略侧首,顿了一顿,说道:“这其中的艰难,如今我纵是想也想不到。只是既答应了,就不后悔。”
祖父双目微红,点头笑道:“好孩子,你的心地,远胜祖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