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前世关于田储的传言。
当时她已经嫁到蜀地,一贯是粮仓的关中连年大旱,粮价飞涨,流民遍地,田太后把她的侄子派去赈灾。田储到了之后,巧施妙法,开渠、造桥、修路,又建造了好几处大工程,这才使得各行其业,将该地大量的流民安抚下来。
因为效果卓异,朝中还特意把此事放在邸报中予以褒奖宣扬。
当是时,成都府路才换了知州,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求府衙上下分析其中利弊,以及如何他法借用。她其时的公公领了个虚衔,从来只是去衙内点卯而已,随意着门客写了一篇交上去,结果在府议当中被点出来要求就自己的交上去的评议做分享。那厮除了吃喝玩乐,其余皆是一窍不通,自然支支吾吾,被当场训斥了一通,罚了俸,当年岁考还得了下等。
他看不上那点俸禄,可被同僚耻笑,官宦鄙夷,却是极其丢脸的。回到家中,少不得打骂下人出气。
没过多久,朝廷科举,殿试策问有一题便是如何如何赈灾治民。状元的文章以怎样应对赈灾之中产生的种种问题为中心,洋洋洒洒数千言,最重要一点便是以关中赈灾为例,详细申引了田储之所以能平抑粮价的原因。
状元文章传天下,有了便宜公公的一番丢脸在前,周秦出于好奇,也去观摩了一番,是以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也大致明白田储治理流民、平抑粮价的方法。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关中与桂州的状况不完全相同,应当也可以用得上。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由她说出来,算不算是夺了田储的功勋?况且自己一个闺阁女子,突然对经济治世发表成体系的言论,姓田的又是外人,是不是不太妥当?
等回到房里,周秦将前世听到的关于田储治理关中流民、平抑粮价的法子都一一列了出来,写就了一份简单的奏疏草稿。写好之后,她又看了一遍,笑了笑,将文稿放入了匣子里,让人收起来。
海棠经过这一年来的调教,对许多事情都有了相当的接受度,她扫了一眼周秦写的东西,小心装订起来,道:“姑娘这是写给承恩公府的世子爷吗?”
周秦摇了摇头,道:“先放着罢。”
然而她等了好几天,桂州城内的粮价一日高过一日,却不见府衙中出台什么行之有效的政策。
这日下午,她去探视周延之,却见对方半靠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册书卷,身边也散落着许多书籍,正皱着眉头,快速翻阅着。见她过来,周延之似乎吓了一跳,立刻把手头的书卷往被子里塞,他才塞好,就看到床榻之上摊开的书籍。
这东西实在藏之不及,他只得抬起头讪讪笑道:“妹妹来了?”
周秦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她把视线投往书的封面,是书坊印制的历代名臣的奏疏。
周延之见妹妹眼神不善,忙解释道:“我就看了一会,不费神,桂枝盯着呢!”
说着冲着一旁的桂枝使眼色。
桂枝咳了咳,正要说话,被周秦眼睛一扫,立刻住了嘴,一言不发地立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