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过世之后,裴家的子孙或主动或被动,逐渐从朝中的要职之中抽身出来,皇帝趁机在那些重要的职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卢家自然是最大的得利者,而定国公府俞家也颇有斩获。
他本想着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哪怕这些人一时半会未必可以胜任这些职位,但天长日久,总有适应的时候,又怕些什么?谁料到临南王竟真包藏祸心,直接反了不算,还勾结了武定侯直击盛京皇城!仓皇之下,他猛然发现,这些新近提拔上来的朝臣,在盛世平安里或可井然有序地维持社稷,可乱世之中竟没有几个能堪大用。
如今皇帝所能倚仗并且信任的,便只有东平王,建安伯梁琨,承恩侯卢氏父子,以及平章政事韩修了,因此接获武定侯反军入城的消息,他便立刻令人传召他这心腹的四人前往皇极殿议政。
东平王,建安伯梁琨和承恩侯卢氏父子皆都到了,唯独韩修的座椅空落落的。
前去平章政事府传旨的内监连忙匍匐在地回答,“回皇上的话,平章政事府上前日有人得了痢疾,虽然发现地及时,但昨日却有几个外院的小厮也被染上了。痢疾易传染,韩大人怕这病气过了人,便不敢入宫觐见。”
他呈上韩修的手书,“这是韩大人的折子。”
皇帝眉头拧得很紧,他示意身旁的太监不必去接,却沉声说道,“此处都不是外人,你念出来吧。”
痢疾虽然不是什么难以治愈的毛病,但却有一定的传染性,寻常人家有人得了这病,也是要避忌的。皇帝是周朝之主,自谙身体金尊玉贵,是绝不能轻易病倒的,尤其此时正值忧患,他为了武定侯的反军忙得焦头烂额,自然更不愿意冒一丁点身体上的风险,倘若他病倒了,那么这皇位便就危矣。
韩修的折子上并没有写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只是将他不能前来的缘故悉数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对于眼下局势的看法合盘道出,也无非便是令五城兵马司和城防卫所以及京都指挥所的人对内城严密盘查,再请京畿卫羽林军肃清皇城的安危,大内禁卫也加强守卫,如此罢了。
皇帝心里吃不准韩修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但正如折子里所言,如今敌暗我明,他所能做的事不多,也就是尽全力布置一个铁桶一般的防卫而已,便是韩修真的来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他这样想着,便就将韩修的事放了下来,转头问建安伯梁琨以及承恩侯卢氏父子,“眼下情势危急,想来诸位爱卿都已经知晓了,朕请你们来,是想商量一下对策,除了韩修折上所言竭力防卫之外,尚还有别的法子没有?武定侯在皇城之外抵死痴缠,也不知道北军有几分把握可以擒拿住陆同兄弟,那股细作潜入了皇城,也不知道躲在哪里,想做些什么,真真叫朕心里难安啊!”
倘若南疆顾元景果真与临南王一丘之貉,那么调转枪头,里应外合,那盛京危矣,江山危矣!
东平王面沉如水,十分平静。
对他而言,不论周当皇帝或者是临南王登基,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依旧是东平王,这结果不会改变。
他父亲与先帝是堂兄弟,与临南王亦是堂兄弟,论亲疏远近其实是一样的,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就算临南王的铁骑踏破了盛京的城门,临南王登基称帝,为了要保持宗族的认可,不为天下人诟病“名不正言不顺”,临南王不会对本就血脉稀少的周室皇族动手,反而,只会变本加厉地抚恤,以期赢得宗室的承认。
见皇上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东平王便说道,“臣以为韩大人所言不虚,为今之计,也只有竭尽所能防守,绝不能令武定侯的人有任何混进宫廷的机会,五城兵马和城防所自然要盘查,但大内禁卫却也必须加强。”
他想了想又说道,“以期安全,皇上这里也该加派羽林高手保护才是!”
承恩侯接口说道,“依老臣看来,所谓擒贼先擒王,入城的那些毛贼再有能耐也不过上百人,入宫禁难于上青天,不足为虑。但是武定侯陆同兄弟,倘若能够擒住这两个逆贼,那么这波反军群鸦无首,自然折腾不起来。只可惜,如今抵御武定侯的却是北军的统领庞固,听说那庞固是从前襄楚王的老部下,他只听安平王一人之命呢。”
他嘿嘿冷笑一声,“北军亦是皇上的军士,本该直接听命于吾皇,如今倒好,他们只认安平王一个不相干的毛头小子号令,倒不将吾皇放在眼中。这样的军队,老臣以为很不可靠,倘若安平王也有了反意,那么皇上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吗?皇上可莫要忘记了,武定侯陆同那老贼,可是安平王妃的亲舅父!他们甥舅一家,谁知道暗地里有什么勾当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