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干承基也是脸上变色,长刀出鞘,踞守于大门另一侧。
这等无声无息的杀人手段,他一个军旅中的悍将何曾见过,纵然胆大如他,也是心惊肉跳。他不怕与人厮杀,就怕这种连对手都不知道藏在哪里,手段更是防不胜防的刺客。
门口看客们眼见庞妈妈仰面倒在地上,满嘴白沫儿,两眼瞪得大大的,一张胖脸乌青色,登时惊叫起来。再见荆言也随之毙命,就像大堂上发生了瘟疫似的,发一声喊,“呼啦”一下,转身就逃。
墨白焰第三枚毒针已经出手,眼见如此一幕,根本来不及多想,急忙抬手,以袖掩头,跟着大叫道:“有刺客,杀了人啦!”脚下片刻不停,跟着那班各衙各府派来扮作看客的耳目一起向外逃去。
李鱼紧张地四下观瞧,“看客们”正往外逃,大堂上的衙役们端着水火棍,战战兢兢地护在任怨任大老爷前面,院子里那些官兵一个个按着兵器,同样是疑神疑鬼的一副模样。
李鱼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弹身而起,道:“哎呀!糟了!刺客一定就混在那些看客当中,快把他们抓回来!”
荆王一听这话,认为已经安全了,登时愤怒地站了起来,大声咆哮道:“何人大胆,竟敢行刺本王!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原本缩头躲在衙役背后的任太守也急忙跳出来表忠心,急急抢到荆王旁边,一脸关切地道:“王爷,您没事儿吧?”
任太守话犹未了,那个原本提笔在一旁笔录的书记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脑袋砸在书案上,将墨盒震得跳起,倒扣在他脸上,墨汁洒了一脸。
李元则怪叫一声:“刺客还在!”
李元则也不用人教,立即迅速地再度趴向地面,待他趴下,就见任太守已经四肢着地,稳稳地趴在那儿,正仰脸儿看他,不禁唬了一跳:“本王一个练过武艺的年轻人,还不及这老家伙痴肥笨拙的身子敏捷!”
这一回,不只任太守、荆王爷和李鱼,就连那些衙役差官们,眼见书记惨死,也都弃了水火棍,一个个学着老爷们的模样趴了一地。太守府的大堂上,仿佛爬满了一群癞蛤蟆。
混在“看客”中间向外逃的墨白焰远远回头一看,情知又未得手,不禁心中恨恨,但转念一想,突然一股寒意又袭上心头,脚下步伐变得更快了。
李鱼以极难看的姿势趴在一群癞蛤蟆中间,不以为耻,反而向华姑拼命地招手:“华姑,趴下!快趴下!危险啊!”
华姑紧紧扯着李伯皓和李仲轩的衣襟,撇嘴道:“人家才不要,那样子好难看呀!”
众人趴在大堂上,四肢屈起,随时准备跃身避险,脑袋左顾右盼,寻找刺客藏身之地,其形其状,当真似蛙儿一群。
他们苦苦捱了一盏茶功夫,荆王殿下才省起来招呼院子里那些官兵上前保护,这才免了继续趴在地上学青蛙之苦。
墨白焰趁着混乱匆匆离开太守府,穿街走巷,以防有人追踪。待他回到都督府时,已然将伪装尽数除去。
墨白焰回到客舍独院儿,杨千叶一脸怔忡地正望着池塘中半枯的荷叶发怔。
墨白焰急急走过去,对杨千叶微微欠身,道:“殿下,老奴回来了!”
杨千叶听到他的声音,肩头倏地绷紧了。她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望着那半枯的荷叶,幽幽一叹,道:“墨师辛苦了!”
杨千叶头都没回,沉默地向前走开,脚下显得异常沉重。
墨白焰急步追了上去:“殿下!李鱼没有死!”
杨千叶一阵风儿似的转过来,双眼发亮:“你……你说什么?”
墨白焰紧张地四下看看,对杨千叶道:“殿下!李鱼此人,不能杀!不可杀!杀不得呀!”
杨千叶呆住了:“哈?”
墨白焰眼中露出一抹莫名的敬畏:“殿下,老奴敢保证,那李鱼绝对没有察觉到老奴的杀意!可是,老奴三枚见血封喉的毒针,全都被他阴差阳错地避了过去!绝不可能的事,它却发生了。这是什么?这是天意呀!”
杨千叶:“哈?”
墨白焰顿足道:“殿下,你还不明白么?此人有大气运加身,乃上天庇佑之人。如今想来,他小小年纪,便学得一身神通!没准儿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也说不定。
殿下,您思谋复国,正需得天之助!又怎可做出触怒上天之事?此等人,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就敬而远之,不宜得罪啊!虽然,他曾无礼于殿下,但……还请殿下忍辱负重哇!”
杨千叶脸上的神气变得无比古怪,她嘴角牵动了两下,轻轻点头道:“既如此,那……那我就忍辱负重吧!”
墨白焰又是惭愧又是感动,道:“殿下深明大义,真是我大隋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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