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看在眼中,简直是啼笑皆非。
忘了!看她表情,自已如此在意的一件大事,竟是被她忘在脑后了。高阳公主向李承乾歉意一笑,旋即盈盈起身,朗声道:“父亲,今日遇黑熊,亏得鼓吹令李鱼用锣惊吓了那熊,才避免父亲受伤。方才咄宓右卫大将军舞蹈一曲,皇爷爷都有赏呢,父亲是不是也该给李鱼一
些赏赐呢。”
李世民此刻心情极好,尤其一碗鹿血下肚,更是有些兴奋,闻言也不恼,只打趣笑道:“高阳,鼓吹令是朝廷命官,不需要你来为他进言吧?”
高阳公主道:“人家与李鱼却是旧相识呢,替他打抱不平而已。”
李世民大笑,道:“好!那为父就效仿你皇爷爷,也赏赐他金锭、丝帛。”
高阳道:“父亲莫如给他换个官职。”
李世民脸色微微一沉,稍稍加重了语气:“高阳,朝廷官职,岂能轻率,你一个女儿家,莫要胡言乱语。父亲,请再吃杯酒!”
李世民说完,就向李渊敬酒,高阳顿足道:“父亲,就是先前授官草率,女儿才向父亲说起呀。”
李渊按住了李世民的酒杯,笑眯眯地看向高阳,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高阳赶紧道:“皇爷爷,你在所不知,这李鱼,本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因为义行,所以加官。但是,李鱼不擅音律,却被分到了鼓吹署做官,李鱼常常担心才不匹配,所以很是惶恐呢。”
李世民呆了一呆,道:“李鱼不擅音律,却被分到了鼓只署?”
高阳点头道:“是呀,其实呢,李鱼他懂建造的,他的建造之学十分高明,于音律上,却只是略知一二。”
李世民沉吟道:“这样么?”
他睃了李鱼一眼,道:“这样的话……”
高阳抢着道:“父亲,钦天监观天望气的灵台自魏朝时沿用至今,早已破败不堪,灵台上的诸般仪器业已诱蚀严重,不是正要重建么?不如叫他去修建灵台啊,有功则赏嘛。”
高阳公主一句话,方才还无比期待可以脱离苦海的李鱼心头突地一跳,想哭的心都有了。在鼓吹署,他好歹还能混一阵子,修灵台?建筑设计方面,他懂什么啊?
可这时候难道能扑出去,哭天抹泪儿的说自己不懂建造?
李世民抚须一想,睨了李鱼一眼,道:“李鱼,你真懂建造?”
李鱼硬着头皮,欠身道:“臣……臣于建造之学,还是明白的。”
李世民点点头,道:“好!明日,你便去钦天监,负责建造灵台吧。”
李鱼像含着个苦瓜似的躬身领旨。
高阳公主这才笑眯眯地瞟了一眼太子李承乾,道:“父亲至孝,为祖父猎鹿!女儿也想为父亲大人尽一尽孝道,就让女儿去督造灵台吧。”
李鱼含着一口苦瓜刚退下来,一听这话,差点儿吐血。
你个妙龄公主,干涉我的任职已经极为不妥了,亏得皇帝今儿高兴,顺口就答应了。你这又主动请缨,要去督造灵台,你这是去当监工吗?你爹会怎么想啊,你这不是坑人么?
李世民果然有些警觉,扫向李鱼的眼神儿也有些冷下来,目中饱含威胁。
李鱼心中叫苦:“冤枉啊,我根本没打你女儿主意好吗?她毛都没长齐呢!”
李世民微微沉下脸来,断然道:“女儿家岂可担理政务,不可!”
高阳公主撒娇道:“父亲,人家是想尽一尽孝道么。”
李世民直截了当地道:“不行!此事休要再提。”
高阳道:“皇爷爷,你看我爹啊。”
李承乾又不傻,如何还不明白高阳为自己营造的好机会。他却没有察觉,高阳如此别出心裁,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不想直接为他开口,从而得罪魏王李泰。
修一本书,造一座建筑,在后来世界,并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那政治意义就太大了。魏王李泰处心积虑,求得皇帝许可,得以建文学馆修书,那就是极丰厚的一笔政治资本。
而李承乾若能督建观天望运的灵台,那也是莫大的功劳。尤其是,负责督建这样的重要工程,无疑等于皇帝为他的太子身份做了一次背书,再次向天下确认,他是继续人。
试问如此敏感之事,从小长在皇帝,深谙其中利害的高阳公主岂肯明着帮他开口。不过,高阳公主在李泰和李承乾之间,明显更倾向于李承乾多一些,还是帮他制造了一个最好的机会。李承乾若不懂得抓住这个机会,那这个太子也就真的不用干了。他马上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高阳,莫令皇爷爷和父亲烦恼。父亲,这灵台,儿请旨督建,儿是长子,高阳的一番心意,儿子代劳就是。
”
李世民顺水推舟,道:“好!那就由太子代劳吧,高阳归座吧。”
高阳公主嘟起嘴儿来,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气鼓鼓地坐下。
李鱼正琢磨自己与袁天罡、李淳风两位大仙有点交情,看看这建灵台一事能否糊弄过去,一听说太子督造,心中只道:“完了完了,这回想蒙也蒙不过去了。”人群中,魏王李泰也是心中一沉,刚刚回过味儿来。李泰暗自叫道:“糟糕!建造灵台的事,怎么叫他抢了去!我于府中设馆,广揽天下人才,本是一桩极好大事,可以营造出父皇属意于我的模样,如此一
来,可就全然抵消,不见影响了。”李泰阴冷地瞟了李承乾、高阳和李鱼一眼,心中狐疑:“这只是太子适时抓住的一个机会,还是他们联起手来做和一场戏?莫非高阳和李鱼,乃是太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