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心头咯噔一下,心念电转便立刻决定实话实说:“冯公公说笑了,这秦某在蕲州时便和舍侄有旧,所以……”
“那有什么,谁没个亲朋故旧?”冯保笑嘻嘻的摆手,示意张诚不必再说下去。
张鲸半眯着的眼睛,却是精光一闪,心中有所触动。
冯保拿起朱笔,笔走龙蛇,在那奏本上签批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呼~~张诚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至此方才落下,后背隐隐已有冷汗浸出。
远在南京的秦林,根本不知道围绕着自己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忙着指挥陆胖子、牛大力几个,筹备着一场温馨而不失庄重的婚礼。
青黛父母在四川蓬溪任上,当然没办法出席,但有李时珍做主就尽够了;
秦林孑然一身,到时候就由陆胖子、牛大力、韩飞廉等弟兄负责接亲;
男女双方的宾客,就请曾做过蕲州父母官的张公鱼、应天府尹王世贞父子、怀远侯府小侯爷常胤绪等几个人就行了,也不必担心场面冷清,千户所的弟兄有很多要来,特别是庚字所几乎会全部出席。
徐辛夷不仅是秦林的好朋友,也是青黛的大姐姐,女医仙自己忙着在医馆悬壶济世,嘱托他一定要请到徐姐姐,最好提前请她来谈谈——小丫头说起这,嘴角翘翘的咯咯直笑,问她为什么,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可秦林去魏国公府,三番五次的被挡驾,隔墙老远就听见丝竹之声和吆五喝六的高声喧哗,偏偏守门的当面撒谎不脸红,说主子都不在府中,秦林就只好无功而返。
距离婚礼还有三天,秦林指挥陆远志几个弟兄布置正厅,把红绸、彩缎扎到房梁上,剪了红双喜贴到窗户上,各处收拾得喜气洋洋。
李时珍虽怀有隐忧,但瞧见这幅喜庆的场面,也老怀甚慰。
女兵甲气喘吁吁的跑到厅上,还穿着素白的护士服,捂着波涛汹涌的胸口直喘气,跑急了嗓子说不出话,急得朝秦林直做手势。
她不是在女医馆做事吗,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
陆远志赶紧替她倒了杯水,女兵甲灌了几口,赶紧道:“秦、秦长官,快去女医馆那边看看吧,好多惠民药局的大夫,找上门来吵闹,说咱们坏了规矩……”
小声点!秦林不停做手势叫女兵甲不要让李时珍听到,可哪儿来得及呀,老神医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这时候各行各业都尊师重道,惠民药局供着祖师神位,在大夫心目中就像娘家一样,并且它还左右着各位医家在同行中的风评口碑,听得惠民药局竟然兴师动众来声讨女医馆,李时珍如何不着急?
“太世叔别着急,这事儿悠着来,您放心,侄孙出马一个顶俩!”秦林一边宽慰老爷子,一边和陆远志分从左右把李时珍搀扶着。
李时珍良久才长叹一声:“唉,这是怎么说!南京的同行们忒也因循守旧了些,咱们啊,怕是也太操切了点。”
老爷子断不肯放秦林独自前去,怕他逞凶把同行打一顿,那李家在医界同行的口碑可就毁了。
于是秦林叫四个亲兵校尉,用肩舆把李时珍抬着,自己骑马相陪,一块儿到女医馆那边去看看。
刚到女医馆,就看见门口围着一大群穿葛布袍、戴瓦楞帽的大夫,在那里吵吵嚷嚷,为首的是个富态中年人,不像医生,倒像个富家员外,跳着脚叫得最凶。
乙、丙、丁三个女兵穿着护士装,手里却提着宝剑,雄赳赳气昂昂的拦在门口。
青黛则嘟着小嘴,满脸的不耐,看见秦林之后,立刻喜笑颜开,只是被众人堵住,只能举起嫩生生的小手隔着老远朝他连连挥动。
秦林本想把这些大夫恐吓一顿再远远赶开,李时珍在这里,自然不许他逞凶,老爷子下了肩舆,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发作,自己走上去施礼问道:“列位杏林朋友,老夫孙女在此行医,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孙一帖爱理不理的拱拱手:“李老先生,你是成名数十年的杏林老人了,怎么叫孙女在这里坐堂开馆?想是蕲州惠民药局的规矩,和咱们南京有所不同?”
这……李时珍沉吟片刻,无可奈何的答道:“孙局董说笑了,天下医生都是岐黄传人,各地惠民药局的规矩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