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上午,周媚派出去调查的人便传回了调查结果。
这根本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乔木的母亲姓于,名叫月峨,住在那个老胡同的杂院里,一家三口人,她丈夫是某事业单位的小职员,年近退休,升迁无望,乔木的母亲则在杂院附近开了一家小理发店,专门做附近街坊邻居的生意,收入微薄,夫妻俩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家人。
乔木就出生在这样一户家庭里。
上午,叶欢猴子张三陪着乔木来到胡同外,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
理发店矗立在胡同口。
叶欢搂着乔木,二人深深呼吸,猴子和张三站在身后,一脸阴沉。
“就是这里么?”乔木扭头问叶欢,眼中的一抹痛楚令人疼惜。
叶欢点点头,叹道:“乔木,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我们可以下次再……………”乔木执拗的摇头,泪水飞溅而出:“不,我要见她!”
叶欢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腰肢,仿佛给她勇气般,紧紧的用力的搂着,一步一步,缓缓朝小理发店里走去。
理发店很小,而且装修很粗糙,大概几个平米的方寸之地,多进去两个人便连身子都转不了,于月峨正坐在大镜子前发呆,不知是在回忆当年的某段往事,还是在发愁未来的生计,看得出,这家理发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而她的丈夫,乔木的生父只是个小职员,靠着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将来他们的儿子要读高中,大学,要买房结婚对普通的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极大的负担。
屋内光线一暗,于月峨扭头望向门外,见一对穿着整洁贵气的年轻男女呆呆的看着她,于月峨赶忙站起来,笑道:“二位理发吗?”仿佛怕客人嫌脏似的,于月峨忙不迭用毛巾拍了几下刚坐过的座位,神色间透出为生计而讨好的职业笑容。
南乔木看着眼前这位妇人做的一切,心头一酸,忍不住又要落泪。
叶欢把她往椅子上一按,笑道……这位阿姨,麻烦您帮她洗个头发吧。”
“行行”于月峨没口子答应,不忘给自己撑脸面:“二位别看我这店小,可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附近的街坊邻居理发都来我这儿,………”细心给乔木的肩膀搭上一条干净的毛巾,于月峨在乔木的秀发上倒了一点洗发水,便细细的温柔的给她揉搓起头发来。
乔木闭上眼,泪水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
二十年了,母亲这是第一次为她洗头发,天下多少母女做起来很平常的事对她来说,却是那么的奢侈,难以实现,遥不可及。
“哟,这位姑娘怎么哭了?是我力道太重了吗?”于月峨看着镜中流泪不止的乔木,她有些惶恐的问道。
乔木仍旧闭着眼使劲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叶欢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强笑道:“阿姨您继续,不关您的事,是……………,我刚和她吵了架,她委屈着呢。、,
于月峨放了心一边给乔木揉洗头发,一边絮叨念道:“你们小年轻儿呀就是脾气大,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吵个嘴,等你们到我这把年纪就知道,过日子呀,还是得心平气和,家宅才安宁,生活才有奔头……………”叶欢淡淡笑道:“阿姨您过得幸福吗?”于月峨叹了口气,道:“幸不幸福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忙着生计,忙着买菜做饭,照顾老的,照顾小的,哪有工夫去想自己幸不幸福呢。”“阿姨您有福呀,几个孩子呢?”叶欢试探着问道。
于月峨笑了笑,道:“就一个儿子,生得晚了,今年才十二岁。”乔木闭着眼,泪水流得愈发汹涌了。
“男孩儿太皮了,还是生女儿好,阿姨您觉得呢?”
于月峨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怔忪了片刻,接着淡淡笑道:“生什么都好,儿子确实挺调皮,皮得上房搏瓦,可他一旦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我这当妈的心里呀,痛得好象有把小锥子扎着心尖儿呢,见他活蹦乱跳的,我这心里就觉得高兴,为他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乔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看着镜子里的于月峨,看着她风霜苍老的脸上露出的幸福笑容,这一刻,乔木心中如刀割般难受。
母亲的笑容,在儿女眼中永远是最美的,只可惜,她的笑容完全给了儿子,跟她这个女儿丝毫无关,天下有什么样的痛苦比得上此刻这般剜心蚀骨?
乔木露出了凄绝的笑,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定定看着镜子里那张中年却已苍老的脸,那么的陌生,又那么的熟悉,仿佛前世见过一般。乔木含泪而笑,深深注视片刻,将母亲的模样印在脑海中,然后,起身,离去,绝然坚毅,不再回头。
乔木终究没有认她。
于月峨呆了呆,扬声叫道:“哎,姑娘,还没洗完呢”叶欢默默掏出一万块钱放在她手上,盯着她错愕的眼睛,深深道:“阿姨,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说完叶欢转身便走,搂着乔木的肩上了奔驰车。
车厢里,乔木无力的躺倒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欢,我好恨,好恨,好恨!!”
“叶欢,我有家了,但是我又没家了……”
“叶欢,我刚刚才懂得,原来父母子女一场是天定的缘分,这种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他们用背影告诉我,不必追,不能追!”“叶欢,以后,我只有你了……”
乔木说了这些后,软软瘫在叶欢怀里,晕了过去。
奔驰车启动,叶欢紧紧搂着乔木,眼泪不知不觉流满脸庞。
车厢里,猴子和张三也在嚎啕大哭。
“欢哥,以后不要找我们的父母了,我们就当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
于月峨站在理发店门口,呆呆的看着叶欢扶着乔木上了车,呆呆的看着奔驰车在阳光下绝尘而去,再垂下头,呆呆的看着手上沉甸甸的一万块钱。
叶欢离去时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
“…你永远不知道,你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
联想到乔木那张与她年轻时颇有几分相似的脸,联想到那位贵气优雅的姑娘泪流满面的模样,这一刹,于月峨仿佛想起了什么,浑身一激灵,疯狂的朝奔驰车追去,蓬头垢面,歇斯底里的嘶喊:“回来!回来呀!回来……”
奔驰车已不见踪影,于月峨追了一段路后,软软的跪倒在地上,仰天发出尖利而疯狂的厉啸。
能回来的,终究已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