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听了摆摆手:“茶没什么好说的,这东西的本质就是用来喝的。”
老景凑趣道:“不对啊,上回去东瀛考察,随行的翻译可是一通好吹,儒学正溯、隋唐文化皆在东瀛。要想见识正宗的,还需东渡。”
“无稽之谈!隋唐茶道湮灭,不在文化传承,而在前人找到了茶叶的正确喝法。按照隋唐的喝法,这茶叶制成饼子,然后碾碎了,往里加一堆的佐料煮着喝,大家觉得这种喝法喝的是茶么?至于儒学,东瀛学的是阳明先生传承,那都是什么时候了?按照这个逻辑,阳明以前,我中华无儒咯?要我说啊,周边小国,学点皮毛,就当宝贝似得藏起来,不足为道。”
李成蹊不紧不慢的说着,庄慕思的墨也备好了,沾了沾磨,举笔稍稍一顿,落笔便是行云流水,端端正正的一笔小楷,走的还是竖行的格式。
一副药方,看起来很简单,但是这一笔字却人人各有看法。
老景摸着下巴,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道:“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何我思不是很懂,决定藏拙,身边的江水云却道:“这字一般大小,真不容易。”
李成蹊对这些评价不置可否,放下毛笔,吹干墨迹,递给苒姐:“照方抓药,吃三幅看看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年轻的时候为了事业,不爱惜身体,亚健康的时间太久,容易落下一些隐疾。”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苒姐连声谢谢,小心翼翼的收起药方来。心里对李成蹊的感激,又多了一分。年轻时不知道爱惜身体这话,其实另有说法,别人听不懂。
一直没说话的庄慕思突然道:“李先生这笔字可不简单,锋芒内敛,入木三分,不越矩。”
李成蹊闻声呆了一下,扭头看看这个一脸平静的女人,出乎预料的成为现场看懂自己的人。李成蹊的反应,落在他人的眼里,自然明白原因何在。
“满堂三千客,知己唯一人。”老景叹息了一声,自嘲道:“惭愧,惭愧!”
老景真心想结交李成蹊,这才拜托何我思,不想这一屋子的人,真正懂李成蹊一笔字的,却是一个局外人,说出来如何不惭愧?
李成蹊也是颇为震撼,他这个字的核心其实就是三个字“不越矩”。在规矩的范围内,怎么折腾都可以,但是别破规矩而出。这是隐门两千多年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没有人喜欢受规矩的约束,但是打破规矩,往往意味着冒险。再一个,不守规矩的人,做事情往往没底线。这种人生在乱世还好点,运气好能混个枭雄之类的。但是在太平年景,不守规矩的人往往就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尤其是当他从不断的挑战规矩中获得好处后,后果更为严重,造成的危害更大。
所谓字如其人,李成蹊的字,暴露出来的信息其实不多,但是庄慕思居然抓住了。这就不能不让人震惊了。
不知道为何,李成蹊突然有种危机感,眼前的这个淡雅素净的女人,带来的危机感。
“你的观察力很强!我是学医的,从小讲究的是谨慎,事关病人生死,必须得谨慎。虽然有打破常规,对症下药的时候,但是照样的情况总归是极少数。打破常规,意味着冒险,冒险成功,不等于下一次还要冒险。一旦从冒险中尝到了甜头,想改过来就很难了。”
李成蹊难得给了一个解释,庄慕思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点点头道:“受教!”
门口出现一个人,听到庄慕思的话便大声道:“慕思小姐,难得你也有说一声受教的时候。今天陈某厚颜而至,不枉此行。”
李成蹊扫了一眼,进来的是陈锦堂,心里暗暗不悦,再看他身后的秦明月,面色稍缓。
老景赶紧起身,一番介绍,李成蹊自然不会露出半点情绪,依旧是一张冷脸坐着不动,大家都习惯了。陈锦堂倒是不太适应,偷偷看老景。两人交换了眼神,这才安心一些。
秦明月倒是一脸惊喜,双手握着李成蹊的手不放:“李先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多亏您点拨,最近才诸事顺利。”
李成蹊淡淡道:“你的事,靠的还是你自己。如果你放不开舍得二字,说破大天都没用。”
秦明月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正好,晚上我请先生吃个饭吧。”
不待老景开口,陈锦堂先插了一句:“这可不好,喧宾夺主啊。秦女士!”
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一般,秦明月也不是很给他面子,收起激动的笑容,带着微笑道:“抱歉!光顾着高兴了!怠慢了各位!”
又是一番自我介绍,这才算是完事。只是落座的时候,秦明月挨着李成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