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便又挪步厢房,赵妈妈这次却是要恭敬的多,低着头捧着个雕花精致三层带锁的檀木方盒,慧安瞧了那盒子一眼,笑着道:“又劳动赵妈妈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赵妈妈忙笑着道:“不敢,老爷令夫人一心看顾三姑娘和六少爷,夫人这两日颇费心思,头疼的毛病便又犯了。一想着有少奶奶能分担一二,便叫奴婢赶紧地将库房钥匙什么都送了过来,不成想急切之下竟是忘了这盒子,幸亏老太君提醒了两句。这盒子里放着田庄铺子的房契地契还有奴才们的卖身契,却是极重要的,少奶奶可要仔细收好了。”
慧安闻言便笑,道:“母亲一时忘记也是有的,既是这些东西重要,赵妈妈您辛苦跑这一趟将它送了过来,我便也不好推拒,只是放我这里总也得有个凭证才好。方嬷嬷,去取纸笔来,打开盒子一项项纪好,再叫赵妈妈按个手印子。”
慧安言罢见方嬷嬷应声而去,这才笑着瞧向赵妈妈道:“不是我信不过赵妈妈,实是这些东西太紧要,母亲放心交给我,我却心中惶恐的紧。理清楚才不至辜负了母亲的厚望不是?也省的来日出了什么纰漏,又要耽误母亲养病。赵妈妈也莫要急,先坐下来吃杯茶。”
赵妈妈闻言不觉暗自捏了一手心的汗,只觉这少奶奶真真是不简单,不过这些东西也没做什么手脚,赵妈妈倒也不怕留个手印。只是经这两回接触,赵妈妈便已有些摸清了慧安的能耐,实不敢再托大,闻言只躬身道。
“奴婢站着便好,少奶奶莫折杀奴婢了。”
慧安闻言便也只笑了笑未再坚持,片刻方嬷嬷取来笔墨,慧安令秋儿打开那盒子,一张张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对过,又写了册子,赵妈妈按了手印,慧安才收起钥匙,叫方嬷嬷将盒子收了起来。
赵妈妈回到祥瑞院和崔氏回过话,崔氏面色就有些不好看,自从慧安进了门,她便没有顺心过。此刻她被禁足在院中不得出去,又失去了把持多年的中馈,而关礼珍又被送到了庄子上思过,关元卓也被挪出了内院。
自打上回因关元鹤踢死绿蕊,她被禁足之后,老爷便没再踏足过正房,连日都留宿在容姨娘和清姨娘那两个贱人处。她虽还掌着中馈,但这祥瑞院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来往请安的奴才们也没往日那般勤快,崔氏自知这是什么缘故,这府中的不少下人只怕已在观望了起来,都是些墙头草,捧高踩低的下贱货。
如今她再交了权,只怕来日那些奴才们就敢欺上头来,可定国夫人和老爷都发了话,她不交权又有什么办法。原想着那沈慧安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谁知竟是如此精明,这若是叫她趁此机会在府中站稳了脚跟,她这些年辛辛苦苦的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崔氏想着便气得浑身微微发抖,赵妈妈见她这般也不敢开口劝说,崔氏却猛然咳嗽了起来,赵妈妈这才忙上前一步将水凑到了崔氏嘴边,急声道:“大夫说夫人不能动怒,夫人可不能不放在心上啊,三姑娘和六少爷可还都指着夫人您呢,您若是身子有个好歹,可叫他们怎么办。”
崔氏就着赵妈妈的手喝了两口茶,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喘着气道:“那程敏瑜小产又不是三丫头的错,怎就至于将她送到庄子上,人家的姑娘出嫁前都是紧赶着好好地疼上几日,我的姑娘却被送去庄子吃苦……眼见着明年就要嫁人了,我还想着教她处理家事,没想着老爷竟是不念情,这就夺了中馈之权。这些年我辛辛苦苦为他操持家业,打理府中的事,何曾让他烦心过一件事,他竟是如此不念我的好,就因这些小事便一个月不曾进我的门。他心中就只有棋风院,便只那个是他的骨血,难道三丫头和卓哥儿都不是他亲生的吗?如今那关元鹤一娶妻他就恨不能夺了什么都给棋风院送去,竟是半点都不顾我们母子。”
赵妈妈闻言见崔氏落下泪来,便劝慰道:“老爷不过是因四少奶奶小产的事气过了头,总归是三姑娘遭了人家算计,老爷难免会做些撒气的事。如今兰姨娘不也因这事遭了老爷的厌恶,老爷不叫夫人操心府中的事,也是瞧着卓哥儿马上就要秋闱了,想叫夫人多挪出些空来照顾卓哥儿。再说,三少奶奶就算是再精明,您不也还是她的长辈,这府中的事您若是发了话,她还能不乖乖听着?这相府家大业大,夫人又掌事多年,那些婆子管事也都念着夫人的恩情呢,少奶奶必竟是年少,这一接手保不齐就要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这中馈不还是得夫人您握着。卓哥儿是老爷的么儿,老爷也是望子成龙,哪里有不疼着亲着的,夫人您放心,老爷万不会亏待了六爷的。”
崔氏闻言觉着赵妈妈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便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眯着眼睛细细想了起来。不管怎样,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趴下,她自己倒没什么,还有卓哥儿和珍丫头呢……他们的父亲偏心,她这做母亲又岂能不多为他们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