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闻言,却眉眼染笑,乌黑的双眸越发显得晶亮,嘻嘻笑道:“那夜你说梦话自己告诉我的啊,妹妹忘记了吗?妹妹还拉着哥哥的手叫哥哥别走呢……啧啧,这才半年,怎生就移情别恋,忘记了情哥哥。”
慧安一阵狐疑,但也知道这四郎不简单,她瞧不出他的目的,便也不愿再和他纠缠,翻身便上了马。
四郎不想罄冉说走便走,竟是不再探究了,一愣之下才叫道:“哎呀,冉妹别走啊,我不叫你名字了还不成嘛,怎么人的名字取了却不让人叫呢!”
罄冉扬鞭奔驰,那四郎竟不依不舍地用轻功紧紧跟着。她身下本就是匹小马,再加上身处密林,马速不快,一时哪能甩脱他?只见他青衣飘荡,一时在她左边,一时在她右边,哪里还有方才的一瘸一拐样儿?清亮的声音宛若魔音,弄得罄冉一阵头疼。她狠狠勒马,怒目瞪去,大喝一声,“你到底要怎样!”
四郎非但不怕反倒哈哈一笑,扬声在马前一个轻快跳跃,“哎呀,妹妹生气也好看。”
罄冉见他这般气地差点没背过气来,冷笑一声马鞭甩出。四郎虽早有防备,可她这一鞭极为凛冽,携带着雷鸣之音席卷向他的上身。他大叫一声,身体骤然后仰,凛然的光芒险险从面前擦过,带起一阵寒意。
罄冉轻勾唇角,手中鞭子宛若灵蛇,尚未收回便猛然转了方向,缠上了四郎仰身露在半空的腰扣,她手臂一扬,腰带便跟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弧度,青色的腰带便落在了罄冉手中。罄冉再不多看他一眼,浅笑出声,扬鞭策马而出,余光扫到一个弯腰蹦跳的身影。她心中暗笑,这下看你还怎么追!
身后几乎立刻传来一阵哀鸣,哇哇大叫声冲破密林,惊起一阵午后休憩的林鸟。
“啊!奇耻大辱啊!”
“啊!把我腰带还回来!”
“回来,小爷掉着裤子怎么见人啊!”
“呜呜……你怎么脱我裤子……没脸见人了……”
断断续续的哀鸣声传来,罄冉回头,正见那四郎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冲她挥手,上蹿下跳宛若猴子。
罄冉心中畅快,唇边已露出了这几个月来第一个欢欣的笑容,扬鞭飞驰,不由扬声喊道:“您那手可提好了,裤子掉下来吓坏小姑娘可就不好了。”声音久久在林中回荡,竟是说不出的轻快,宛若骄阳终冲破乌云,深湖迷雾洞开。
四郎见她身影消失,撇撇嘴,“死丫头,腰带舍去博妹一笑,这出戏倒也合乎小爷的风流本性。”
说罢他右手轻扬,与嘴边一声清啸,不一会嗒嗒马蹄声冲破林间幽静。那飞蹄而来的正是他的小毛驴,它奔到男孩身前竟绕着他跑了一圈,这才停下,鄙夷地喷了下响鼻。四郎轻拍马头,从马背上扯下包袱,一手拉开包袱,从中翻出一条淡蓝的腰带系上,转了个圈,冲小毛驴扬扬头,这才翻身上马。
“兄弟,走吧,咱找情妹妹去。定要报了脱裤之仇!嘿嘿,你说情妹妹要知道小爷给她的马动了手脚,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夏景迤逦,暖风拂面。
罄冉刚教训了那厚脸皮四郎,再加上阳光明媚,京都在望,心情颇多。她策马冲出密林,没一会便到了鹊歌城郊外南山。南山春花已经落尽,落花红红白白、飘飘絮絮,或随风轻扬,或随水逐流,衬着山峦空灵,碧萝翠树,绿色喜人。
翻过南山便可到达鹊歌城,眼见天色不早,罄冉也不急着赶路,只道这晚在山上呆一夜,明日城门开了再进城。她在山谷一带绿水勒马,刚在水边坐下便听马儿悲鸣一声。她回头去看,只见马儿口吐白沫,卧倒于地。她大吃一惊,见马儿发病很急,这一路又没吃什么毒草,不免心疑,细细检查马儿口鼻,只见马鼻处尚残留着一点白粉,她眸光骤然清冷。
“死小孩!”罄冉低咒一声从马背上扯下水囊,给马儿冲洗了鼻子,又灌了些水,见它似乎好了不少,罄冉才在马儿身旁坐下,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
可恶至极!罄冉正暗骂着,一阵欢快的笑声远远传来,直激得她一蹦而起,扭头望去,正见四郎打马从山道上冲来,一面还挥手吆喝着。
“情妹妹,咱们又见面了啊。”
夕阳低垂洒在他身后,他的笑容绚烂,霞光挂在身后,发顶宛若罩着流光溢彩的珠宝,一口白牙,让罄冉有一拳击打过去的冲动。
四郎跑至罄冉身旁,正待翻身下马,他身下的小毛驴却嘶鸣一声向罄冉蹭来,大眼晶亮,欢快地甩着秃尾,四蹄欢腾地踢踏着。罄冉一怔,没想到这马儿还认识自己,她心头一软,伸手抚摸着小毛驴的鬃毛。
“妹妹对小毛驴倒好,都把情哥哥给冷落了。”四郎笑着下马,凑近罄冉。
罄冉发现她之所以每每被他气得憋闷完全在于这四郎脸皮太厚,她再冷漠以对,他也不放在心上。她越冷漠他越起劲,她越生气他越高兴。自认耍赖功夫抵不上这人,罄冉干脆不再跟他冷耗。
“解药。”她瞪向四郎。
“什么解药?”四郎大眼一弯,满是笑意。
“少装蒜。”罄冉走向倒地的马儿,蹙眉怒目瞥向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