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又浮现张怀玉的模样,顾青忽然觉得自己的命真好,上天没给他完满的家庭和父母,但却补偿了他此生的良人,上天对他两世的亏欠,终究换来了今生丰厚的幸福。
“安西军下一步要去襄州驻营休整……”顾青轻声道。
皇甫思思忽然睁开了眼,不解地道:“襄州?继续往南?”
“不错。”
皇甫思思愈发不解道:“妾身也是粗通兵事,安西军刚刚颍水大捷,此时正应一鼓作气向北逐渐削弱叛军的兵力,收复城池,为何反而要往南驻营避战?”
顾青苦笑道:“颍水大捷,我军折损也有一万,新募的兵士仍需操练才能上战场,尤其是陌刀营,已残了一半,更需要补充兵员,日夜操练。若一鼓作气继续与叛军相抗,安西军的战力只会越来越弱,折损也将越来越高,将士们是我的立身之本,我损耗不起。”
皇甫思思眨了眨眼,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顾青沉默片刻,道:“有。……思思,我最近可能要离开安西军,轻车简从往北方一行。”
皇甫思思慌了:“公爷意欲何往?”
顾青缓缓道:“去天子巡幸行营,觐君……和救人。”
“你要救谁?”
“救天子最宠爱的女人,杨贵妃。”
皇甫思思吃惊地道:“好好的为何要救杨贵妃?她有危险吗?”
“有危险,而且是生死大劫。”顾青看着她,轻声道:“此生做人,我俯仰不愧天地,当初我一文不名之时,是杨贵妃多次维护我,送我富贵,给我机会,我才能如此年轻便爵封县公,独领虎狼之师,她对我有大恩,此恩不能不报。”
“安禄山叛乱,引发了朝堂和宫闱很多久抑的矛盾,我估计天子禁军已有些不稳,若巡幸途中哗变,杨贵妃难免遭难,我明知她有难而视若无睹,这是不义,思思,你能理解我吗?”
皇甫思思死死咬着下唇,良久,轻轻点头。
随即她眼眶发红,抬头问道:“若禁军果真哗变,你轻车简从去巡幸行营有何用?”
顾青笑了:“我既然要救人,当然会安排妥当,我也是领军之帅,岂惧禁军哗变?而且我的目的很单纯,只救杨贵妃,别的都不管,烂摊子给别人收拾,无论什么结果,对我而言都没坏处。”
皇甫思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公爷决定的事,妾身就算阻拦也无济于事,何必自讨没趣,但求公爷小心行事,切莫冲动……”
抓着顾青的手,将它按在自己的腹部,皇甫思思凄然道:“妾身与公爷云雨几度,说不定肚里已有了公爷的血脉,公爷就算不为妾身,也该为妾身的肚子着想,莫让孩子此生不见生父,好吗?”
顾青缓缓摩挲着她柔软的腹部,叹道:“放心,我一定会全身而退的,我的孩子不会重复我的身世。”
…………
第二天一早,顾青下令擂鼓聚将。
将领们到齐后,顾青冷着脸下了军令,安西军明日向南开拔,驻军襄州。
众将闻言皆惊,不解地看着顾青。
颍水大捷后,众将都在猜测顾青的下一步战略,有的猜测安西军会直取长安,有的也猜测以顾公爷谨慎的性子,或许会先将洛阳收复,控制黄河以南地区,然后徐图关中。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安西军刚刚大捷之后,却要往南驻军,大好的局面难道就此放弃不成?
帅帐内,众将追问不已,顾青却没有多做解释,只让众人遵令而为。
众将见顾青主意已定,也不敢阻拦,只好闷闷不乐地散去。
帅帐内,段无忌却犯了拗劲,仍追问不休。
顾青只好告诉他,自己离开一阵子,去天子行营救杨贵妃。
话刚说完,段无忌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时红时青,嘴唇嗫嚅不已。若非顾青的身份,此刻段无忌恐怕会骂脏话了。
“公爷犯此大险,就为了救一个女人?”段无忌不敢置信地问道。
顾青纠正道:“救一个对我有恩的女人。”
“学生早已听闻贵妃之名,据说公爷当年谓其为‘四大美人’之一,赞其为‘羞花’,学生还听闻公爷曾经为她作过几首赞誉之诗,亦被长安士子引为传世佳句,公爷或许对贵妃有慕求之意,但是公爷……您对她纵有千般心思,也不能作为今日犯险的理由。”
“如今是何等时穷之季,公爷兵权甚重,天子本就对您有猜忌,安西军连连大捷,渐露峥嵘,天子或许已有夺兵权之念,公爷此番面君岂不是羊入虎口?何其不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