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福也不敢吱声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宦官,偶尔给李治帮帮腔,当个捧哏是本分,若再深入聊朝堂国事或官员任免,李治定然心生反感,这不是宦官该掺和的事。
沉默半晌,李治忽然道:“常福,你觉得景初今日列出的那个……公式,对我大唐社稷有用吗?”
王常福急忙道:“奴婢只觉得很神奇,足不出户,只消随便划拉几下,便能帷幄千里之外的胜负,这本事太神了,若陛下的臣子皆是这等人物,我大唐何愁不能威服天下,恩泽四海。”
李治精神一振,大笑道:“对!这本事可为国用,正应教授天下学子,让朕的大唐人才辈出,多一批像景初那样的国之柱石,何愁天下不平!”
“不仅是公式,更重要的是景初这个人,朕真的很好奇,他还有多少本事没展露出来,这些本事可不能失传,必须流传于后世,大唐才可保社稷万年。”
“他不愿当官无妨,朕总有别的法子,把他身上的本事挖出来,哼哼。”李治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
…………
半夜,另一间厢房里,李钦载又醒了。
别人总看他白天没精打采,不是晒太阳就是睡觉,谁能知道他夜里有多缺觉。
荞儿也是有本事,尤其是每夜必尿床的本事,学都学不来。
坐在床上发了一阵呆,李钦载长叹口气,然后起床,将仍旧沉睡的荞儿抱到一旁,吩咐丫鬟进来换褥子。
丫鬟换好后告退,这时荞儿却突然醒来了。
见李钦载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干净的褥子,荞儿小脸顿时浮上羞赧之色。
“爹,荞儿又尿床了吗?”荞儿怯怯地问道。
李钦载笑了笑:“是的,又尿床了,今晚量特别大,临睡前喝了不少水吧?”
“临睡前荞儿口渴……”荞儿垂头低声道。
“不怪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爹小时候也尿床,尿到八岁才好。”李钦载柔声道。
荞儿跪在床榻上,忽然朝李钦载行了个拜礼,道:“让爹为荞儿半夜操劳,是荞儿不对……”
李钦载一手将他拎起来:“行了,父子说这话未免虚伪得很,你若真体谅老父亲,将来爹给你找后娘的时候,你莫给我甩脸子就行。”
“爹想要给荞儿找后娘了吗?”
“不是给你找后娘,主要是爹想要婆娘了,你不愿意?”
荞儿想了想:“后娘会打荞儿吗?会不给荞儿饭吃吗?”
李钦载瞪圆了眼:“她敢!但凡对荞儿有一丝一毫不好,我便抽死她。”
荞儿笑了:“那便无妨,爹,快去找婆娘吧,庄子里有几个姑娘模样不错,与荞儿也厮混得颇为熟稔,改日荞儿可为爹引介。”
李钦载震惊了:“你……庄子里的姑娘你都认识?”
“都认识,年纪不大,都很乖巧……”
“呃,你说的‘年纪不大’,有多大?”
荞儿想了想,道:“有五岁的,也有六七岁的,再小就不行了,小于五岁的都爱哭闹,荞儿不喜欢。”
“你打算介绍五岁的姑娘给我当婆娘?”
“还有六七岁的呢,爹随便挑,挑好了荞儿去跟她家父母说。”
李钦载点头,果然是你爹的好大儿啊,知道你爹牙口不好,特意给你爹喂嫩草,孝心明明白白看得见了。
岂止是嫩草,简直是刚冒尖儿的小嫩芽。
“快睡觉吧,找婆娘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己想想办法……”李钦载叹息着道。
“嗯!”荞儿窝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厢房内安静下来。
良久,荞儿忽然睁开了眼睛,盯着李钦载的脸轻声道:“爹……”
“什么?”
“爹再等等荞儿好不好?荞儿会快快长大的,荞儿长大后就不尿床了,爹便不会那么辛苦了。”
李钦载吸了吸鼻子,努力笑道:“不急,你慢慢长大,爹等得起。”
荞儿在他怀里露出无邪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岁月在流逝中顺手恩赐给世人的礼物,念念有声。
是沉默,是泪流,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