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德玄却不慌不忙道:“事情的是非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当安抚江南望族,江南淮南是我大唐的粮仓,朝廷必须牢牢掌控江南淮南,若今日陛下的处置令江南望族心生不满,臣恐江南生乱。”
“而辽东郡公,虽说是被人突袭在先,但今日李郡公所为实在太凶戾,手段颇为狠毒,确实有伤天和,说得严重点,李郡公之举,有动摇大唐社稷之嫌,故臣以为当严惩,以安江南望族之心。”
无论从利弊还是格局上来说,窦德玄的话无疑都很正确。
可李治却颇为不满。
窦德玄的话与李治内心的本意完全是南辕北辙。
若真要安抚江南望族,李治根本就不会让今日的事情发生,早点派人拦住李钦载不就没事了。
为何要默许纵容李钦载所为?
因为李治也要敲打江南望族,李钦载只是帮他把事情办了。
若是严惩李钦载,李治今日的默许还有什么意义?
大唐东征还没结束,但高句丽已灭国,大唐的兵威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
天子挟东征大胜之余威,天下何人有资格让他妥协退让?
江南望族若敢在地方上作乱,派兵平了便是,如今的李治有这个底气,这才是他不愿妥协,存心敲打江南望族的根本原因。
现在窦德玄却说要安抚江南望族,严惩李钦载。
李治不由暗暗反省,朕特么把这老货叫来干啥?给自己添堵吗?
年纪一大把了,没点眼力见儿,朕的几位皇子公主今日都参与了,还不懂啥意思吗?揣测圣意都不会,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于是李治又淡淡地嗯了一声,对窦德玄的话完全不回应。
这时左卫大将军苏定方终于开口了。
“陛下,臣以为,江南望族活该,辽东郡公没错。”
“无缘无故突袭自家车驾,堂堂郡公若连报仇都不敢,还像个男人吗?臣说话耿直,陛下莫怪,反正臣觉得李钦载那后生没错,换了臣是他,说不定下手更狠,把八大望族屠得一个不剩。”
李治终于露出了笑容,道:“苏公是武将,说话耿直一些,朕反倒更喜欢。”
殿内的朝臣们这时终于回过味儿了。
看看天子这态度,许圉师和窦德玄的话陛下根本不搭理,因为他们都提出要严惩李钦载,苏定方说一句李钦载没错,陛下立马笑语吟吟。
前后两副面孔,还不懂啥意思吗?
所以,今日陛下召集他们进宫,其实根本就不是想听取他们的意见,而是为了给李钦载站台,同时也暗示他们都为李钦载站台。
翻译翻译,原来这特么就叫惊喜啊。
许敬宗这时笑呵呵地道:“陛下,臣以为,当下旨严厉训斥江南望族,这些望族越来越猖狂,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手都伸到长安城来了,居然还敢派刺客当众突袭朝廷郡公的车驾。”
“他们好像忘了,这座江山姓李,地方世家望族势力再大,也只是陛下的臣子,而他们已渐失臣礼,陛下不可不严惩!”
“至于辽东郡公,首先,李郡公并没招惹他们任何人,其次,李郡公报仇之举虽说下手狠了一点,但他本是无辜受害者,无端被人突袭,难道不应该奋起反击吗?”
说着许敬宗突然挺起了胸膛,一脸正义凛然道:“臣的孙儿许彦伯,今日也参与了打砸江南望族府邸的行动,许家也调动了府中亲卫部曲,是臣亲口允许的。”
“若陛下认为李郡公错了,那么臣向陛下请罪,许家上下愿与李郡公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