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巡之后,李治搁下酒盏,眯着眼笑道:“景初如何看赞悉若突然来长安朝贺?”
李钦载眨眼:“臣想知道,赞悉若来朝贺之前,是否正式递交了国书,或是通过吐蕃使臣表露欲来长安的意愿。”
李治摇头:“赞悉若来得匆忙,大约在上月,鸿胪寺卿才给朕送来一份国书,以及吐蕃大相欲使大唐的消息。”
李钦载颔首道:“也就是说,赞悉若至少上路数月了,国书才至长安,或者说,他是先启程,人在路上才递出的国书。”
李治嗯了一声,道:“启程如此匆忙,也不知究竟为了何事,今日夜宴,朕本打算言语试探一番,可赞悉若却很油滑,看似滔滔不绝,却没一句实在话,全都是对朕的逢迎赞颂……”
说着李治嘴角扯了扯,啧了一声,道:“赞颂朕的辞藻倒是华丽得很,都编成歌唱出来了,彼国逢迎之能,实令朕倍感羞涩……”
李钦载斜瞥了他一眼,你那是羞涩吗?刚才人家唱赞歌的时候,你特么都快起飞了,那心花怒放嗔喜交加的模样,我坐旁边都觉得丢脸。
“咳,陛下,说正事,咱不聊赞歌了……”李钦载提醒道:“赞悉若此来必有目的,以臣之猜测,大约跟咱们大唐在海东半岛的动作有关。”
李治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海东即定,而且王师依托火器之威,东征之战打得算是顺风顺水,吐蕃想必也察觉到了,他们感到不安了。”
然后李治接着道:“尤其是禄东赞新逝,其子赞悉若继承大相之位,听说在继任之前,吐蕃朝堂有过一番明争暗斗,过程很激烈,据百骑司探子禀奏,这场新旧交替之争,朝堂上死了不少人……”
“后来约莫赞悉若跟松赞干布之孙芒松芒赞达成了共识,互相做出了妥协,吐蕃朝堂的局势才算平稳下来,而赞悉若也就顺利继任大相之位了。”
李钦载皱眉道:“刚继任大相,他便迫不及待出使大唐,赞悉若想必有他的目的,臣猜测他最大的目的,是与大唐重修旧好,罢兵免戈,他需要时间巩固自己的位置。”
李治含笑道:“没错,朕猜他也是这个目的。”
然后李治接着道:“同时他也害怕大唐平定海东半岛后,会掉转兵锋,对吐蕃兴兵征伐。”
“如今的大唐王师,有了犀利火器,兵锋可谓天下无敌,吐蕃当年在吐谷浑吃过大亏,想必彼国上下心有余悸,从攻守之势来说,吐蕃当下已不得不采取守势……”
“而大唐在西南境上,已完全掌握了主动,赞悉若害怕大唐对吐蕃动手,于是不仅主动来长安朝贺,而且来得非常匆忙,可见其求安罢战之心何等迫切。”
李钦载看着李治,低声道:“如今大唐掌握主动,陛下的意思呢?”
李治沉吟半晌,迟疑地道:“依景初之见,王师平定海东后,是否应该平了吐蕃?”
李钦载叹道:“从百年方略来看,吐蕃必须要平的,否则当咱们将精力放在东面的大海尽头时,吐蕃若冷不丁从背后捅咱们一刀,可就大乱了。”
“未雨绸缪之见,不如咱们先动手平了吐蕃,从此大唐再无腹背之患,可安心东进,寻找新的陆地。”
李治眼中露出异彩:“景初的意思,是可对吐蕃兴兵?”
难怪李治兴奋,吐蕃和高句丽一样,也是大唐立国数十年来的心腹之患,从武德年开始,大唐对吐蕃又是和亲拉拢,又是互相征战,可谁都打不服谁。
若是在李治的统治时期,不仅平了海东半岛,还能平了吐蕃,那么他在史书上的名声,可就名副其实地超越李世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