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清眼睁睁见卫南雁居然将她珍之又重的、当年李耀第一次送她的缠金玉镯取了下来,一时大惊,见那内侍监收了镯子,随即带着两名小太监退了下去,走到门口时又道:“娘娘,奴才们在门外等您,还请娘娘抓紧时间。”
“好,本宫知道了。”
卫南雁慢慢走到薛桓的尸体面前,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那双冰冷干净的手,曾经为她把脉、为她抓药为她行针的手,犹还记得他说那句“我不服”时候的背影——可是全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卫南雁不想也不敢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她好害怕他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向循规蹈矩的他竟然敢做这样的事,这样蠢笨、这样不顾后果又痴傻的法子——卫南雁的眼泪慢慢无声落下,滚烫的滴在衣襟上,滴在薛桓那冰冷的手上,她突然觉得不在乎了,或许是从她刚刚摘下镯子的那一刻、或许是从光华殿她被拖下去的那一刻,或许是更久之前,原来很多东西她已经不在乎了,却仍然执着不知,可此刻她终于已经清清楚楚明白,她心心念念求不得的这一切,从来就是不值得。
卫南雁伸手到薛桓的袖子里,慢慢摸着那袖口的宽边,一寸寸摸过去,然后终于在某一处停下,拔下头上的一根长簪子,用尖头戳进那处宽边里,仔细挑断缝合的针线,从里面倒出一些极小的珠子,小心翼翼拢在手心。
一旁的斯清赶忙摸出一方帕子捧过来,将那些珠子包好,又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香珠。缝在袖口,抬手便有淡淡香味,是本宫在卫府时候讲与他的。”
斯清显然有些惊讶:“这不是女子的喜好么?怎么薛太医也——”
“是我让他缝的。”卫南雁露出一个凄然的笑:“那时候我跟他说,你既要做太医,跟宫中贵人看诊的时候,一抬头,那袖子上有些清香,不是让病人心情也好些吗,好过那些古板老太医,一见人就皱着眉,倒是让病患心情更坏了三分。”
“薛太医竟真的什么都听您的……”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骄纵的大小姐,他不过是个煎药的小童,他竟肯听我的……如今我做了贵妃,他做了太医,他却不听我的了。他为我做了这样的傻事,丢了命,没给薛家留一丝血脉,我、我对不起他……”
“娘娘,薛太医已经不在了,他这么做,就算是为了您,可如今却也害了您啊!”斯清摇摇头,朝那薛桓再看了一眼,也擦了擦眼角,然后扶住了卫南雁:“娘娘,走吧,紫宸殿……还等着您。”
卫南雁没有说话,她转过身子,朝着薛桓深深一拜,再抬头时,脸上已无半分泪意,她扬起下巴,抚正衣襟上点缀的一串珠花,摸了摸额头上那刚刚愈合的伤疤,平静地道:“走吧,虽然他走了,可本宫的路,还长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