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勿略不知道沈默的小心思,仍在那一脸苦恼道:“连惯用的方法都无效了,我真不知该如何去打动那些士大夫了。据我所知,在贵国。士大夫们毕生钻研的,就是孔圣人的道德哲学,只有在这方面考试夺魁、取得功名,或者成为公认的大儒。才能得到我需要的”认同和尊敬。”说着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但我打听过了,妾国不允许外国人参加科举,而且我今年都四十岁了。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一生专修此道的大儒”把心里的郁闷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沙勿略感觉心情好
。
但沈默却笑着告诉他:“你错了。其实大明的哲学相当的片面。且几乎没有自然科学,这些都是别人不及你的地方。”见沙勿略一脸迷茫。沈默微笑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逻辑学的问题吗?大明最缺乏的就是这个,因为缺乏逻辑规则的概念。所以在对待孔子的道德哲学时,毫不考虑各个分支相互的内在联系,而只以自己的需求为要,任意割裂圣人之言,才会得出一系列混乱的格言和推论”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人想要说明,人应该礼贤下士,向不如自己的人虚心求教,便会引用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而改之”但当他想说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时,又可以用孔子的“无友不如己者,岂不是自相矛盾?”说着渭叹一声道:“正因为没有逻辑学的支撑,圣人门徒才会一直在原地兜圈子,陷入诡辩与误解不可自拔。”
“您的意思是,让我教授他们逻辑学?”沙勿略轻声问道。
“你说他们缺乏逻辑,他们还说你没有学问呢”沈默摇头道:“这个先不着急,还是先让他们对你服气吧。”说着为沙勿略点明方向道:“大明在天文学。几何学等近代科学方面,已经落后于西方了,而一件对我们双方都很有利的事情是,大明的士大夫求知欲都很强,尤其是喜好新奇的东西,你看能不能以此为突破口,让他们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然后把那些新科学讲授给他们,等他们知道自己的无知时。自然会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到时候你传教的时机成熟了,我大明的士大夫也因此开阔了眼界,这种双赢的局面,是我们都愿意看到的,对不对?”
听了沈默的话,沙勿略沉思良久,终是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简直太好了。”
“那咱们为双赢干杯。”沈默举杯道。
“我敬大人!”沙勿略赶紧举杯道。
达成共识后,沈默便与沙勿略商量具体的措施,诸如赶紧写信给教廷。命他们多派饱学之士,携带西洋奇巧前来支援;自己为他取得在大明的长期居留权,并提供与士大夫接触的便利条件等等。
两人兴奋的说着话,忽然感觉船没有那么平稳了,沈默这才回过神来。看看天空万里无云,不像是起风了,便问道:“怎么回事儿?。
三尺赶紧下去询问,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道:“船头说,走到了湖北部,这里湖面变窄,水流变急,因为不稳了。”沈默点点头道:“知道了却见三尺仍然站在那儿,表情迟疑,仿佛还有话
”有话快说,沉默看他一眼道,若不是当着外国友人的面,下半句也少不了。
“唉,”三尺声道:“是这么个事儿,船头说,大人得准备准备,待会儿到了都昌县老爷庙,得祭定江王了。”
“什么定江王?”沈默皱眉问道,他虽然从不说,但心里是很抵触那些怪力乱神的。
“这个,那个”三尺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拍大腿道:“我费这劲干啥,让船头自己来说不就成了。”
“那就去。”诧默白他一眼道。
不一会儿,三尺领了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上来,他不是沈默的人,而走进入鄱阳湖前,担心湖大迷路,在鄱阳县雇的向导,姓韩,行老六,一见到沈默就赶紧恭敬行礼,口称公子。
沈默和颜悦色的问他道:“老韩,你说要祭莫定江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跟我说说。”
“公子爷有所不知,在这彭泽湖北区,有一形似三角,长五十里的水域,是定江王的道场。”韩老六一脸严肃的向北方磕个头,这才声道:“相传元朝末年,我太祖皇帝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决一死战,上千艘战船搅成一团,王找不着帅,帅找不着将,结果太祖皇帝的旗舰,被陈友谅手下的第一猛将张定边追杀,一直追到那片水域,眼见就要被追上了,结果那张定边的战舰突然就翻了;逃过一劫的太祖爷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巨大的大头雹,危难时刻救了他。后来太祖爷重新杀回战场,我吴军士气大振,后来终于打败了陈友谅。后来太祖爷当上皇帝后,为了感谢救他一命的大头竟,便在那段水域边的沙州建起一座,老爷庙”并封其为定江王。”说到这,韩老六的表情变得可怖起来,道:“从那以后,过往的船只行道老爷庙,都要杀一只鸡,用鸡血祭祀定江王;要是不宰杀公鸡或不烧香拜佛者,将遭到船没人亡之灾”
响睛白日的,沈默让这韩老六说得一阵寒毛直竖,干笑道:“这是传说还是?”
“当然是真的了。”韩老六着急道:“我们湖上讨生活的都知道,但每年都有些过路的外乡船,不信这个邪,全都在那里被定江王拉到湖底下,再也回不来了。”
沈默闻言看看;尺,又看看沙勿略,但这们家伙都假装木头,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只好干笑几声道:“既然有这个风俗,那我们也祭一下吧,不就是只公鸡吗?就算是感谢定江王救了太祖爷吧。”
见他被说通了,韩老六就赶紧去准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请沈默上前甲板,沈默笑道:“你祭一下就成了,我就不用去了吧。”
“要去的,非得船上最尊贵的人主祭才行。”韩老六坚持道。
“那好吧。”在这些事情上,沈默就是那么从善如流。
一行人下到甲板上,果然桌台、香烛、幌子、点心都已备齐,当然还有一只被困成粽子的大公鸡。
那韩老六对着北面嘀嘀咕咕。表情极为虔诚,然后请沈默给定江王烧纸,他自己则杀了鸡,将鸡血倒在一个碗里,奉给沈默道:“公子,您把这个撒到湖里,咱们就平安无事了。”
沈默依弃而行,将一碗鸡血洒到湖里,把碗递还给韩老六,故作轻松道:“咱们可以过去了吧?”
韩老六看看天色,摇头道:“还不行,这段湖面逢丑,卯、巳、未、百、亥时是安全的,现在是午时,进去就完蛋。”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艘快船从边上掠过,往那段韩老六口中的“定江王道场,冲去,然后又有五艘快船,紧跟着也进了那段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