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她也终于,临别前白稜那句,“有一天时机成熟,你记得告诉他,那不是他在寻找的人,叫他莫伤心,他要找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的”,白稜大人是有备而来,是早已料到那一日。
她看着呆如化石般的陆吾神君,想来这时机现在有些熟透,不如等陆吾神君冷静下来再说。
陆吾那日在昆仑之巅站了许久,风雪积压,变成了一个雪人。最后低头对开明说,“去海棠树下将那坛酒挖出来。”
开明那坛陈旧的酒,是陆吾来到昆仑丘第一日埋下的。
那时他说,轮回之中,人与人之间总有再相逢的时候。等到那一日,我与他重逢,便请他喝了这坛酒,告诉他,情如酒,越沉淀越醇厚。
那个“他”,连开明也,是指帝江。
今日,却要为另一个人,把那坛酒挖出来。
是不是,主人已经放弃那个等待的人?
薰池道,“小叔叔,我陪你吧。”
陆吾点头,不假思索,“好,正好顺便也缅怀一下你母亲,虽然有些迟了。”
薰池的脸就有些黑。这厮如此境地之下,依旧是个欠揍的。他失去一个人,非要把别人也搬出来,以安慰,这世上并不是他一个人失去在乎的人?!他在乎白稜吗?!当然在乎,不在乎,又如何去为了他喝那坛为帝江准备的酒。
所以薰池觉得有必要回敬一下陆吾,将白稜与她话别时的几句真言,一字不差复述给了白发神君听。还包括那一句当日之事,我并非无心之失,他怨我,我已料到。今日之事,我也并非有意为之,但既来之,则安之。”
陆吾不听,勾住薰池的肩膀,拉着她只要去喝酒。
小薰池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身体一直保持着少女的形态,做都方便许多。
窗含西岭千秋雪,请君自挂东南枝……
“你说他明明有本事渡劫成天狐,为何非要死撑到灵力枯竭?”那时陆吾已经醉了。
薰池小时候问过四岳神君,若是八荒修仙的妖精们不肯渡劫会如何,四岳明确说过,灵力衰竭,生命衰亡。
“小叔叔,我以为,狐狸大人只因你的一句话。”
“哪句?”
陆吾来了兴趣,目光炯炯望着薰池,犹如溺水的人瞧见了块浮木。
“除非你死,否则别来见我。”
巨大的震惊袭上心头,陆吾呆了良久。风吹动他雪白的发丝,吹得他醉眼朦胧里有些湿意。薰池尚十分清醒,心想帝江让陆吾一夜白头,那白稜今时今日还能在这厮身上如何摧残?她有些恐惧,害怕明日看到的陆吾神君,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陆吾抢了酒坛,不再用杯子。整个酒坛被他竖立起来,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许多年前,五臧山院里,青丘来的小狐狸一直钻在他怀里打滚卖萌,形影不离。他其实从来不将他当做人,不介意白稜横在他与帝江中间,因为白稜始终是狐狸的样子。你会和你为了你家的狗吵架吗?自然不会,那狗就是你俩另一个孩子啊。
白稜是陆吾和帝江一起养的孩子。虽然这种认知,出自于某个人的一厢情愿。
陆吾在梦里,比清醒时明白,原来他当时对白稜的感情,与帝江对他的感情是相似的。反之亦然。他们都是一厢情愿,他们都被看做需要被放在羽翼之下保护的弱者。他们都在无尽的岁月里,等待一个始终不会回头的背影。
清泪滑落,沾湿了一地梦落花。
……
※
“小叔叔,你确定你没事?”薰池第二日再来看陆吾时,这厮已然容光焕发,那变成老头的担心,看来是浪费了。
陆吾摆弄着冰髓流沙地里的花花草草,头也不抬地回薰池不然呢?”
薰池语塞,立即换了个话题那你要如何处理圆归与你关系?”担忧盯着陆吾。
“他是我徒弟啊,自然一直是我徒弟。”
“可是他明明不是帝江。”
“那狐狸最喜欢骗人了你不?再者,是不是帝江无所谓,我挺喜欢这个徒弟的。应该谢谢帝江,把他引到我身边,或许这叫命中注定吧~”陆吾回头,妖孽一笑。
薰池哑口无言,拉着小白龙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在湄山居的走廊里徘徊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要么这厮疯癫了,要么这厮癫疯了!
陆吾后来摸摸薰池的头,笑容淡然,“小侄女,你不这世上有一种态度,叫做放下?”
薰池却一直不肯,因为陆吾这样的人,要么心想事成,要么介怀一辈子。他若能放下,山崩地裂,沧海桑田。进一步说,他越表现的淡定和释怀,说明心中的伤痛越深。不由有感而发小叔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发神君不答,偶尔他嘴里会哼几句戏词。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