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王说着已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竟是一甩马缰又往祁阳王府的方向折回了。
盛承义不觉摸了摸下巴,也折返往将军府而去。他回到府中,苏景华已在太夫人的松鹤院中叙话,见他进来,王雪瑶便率先按捺不住迎上前来,道:“承义哥哥瞧那祁阳王反应如何?怎样啊?”
盛承义见她一双盈亮的水润眼眸瞪地大大的,殷切地瞧着自己,眸光凝了下,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脱了肩上斗篷递给丫鬟,又缓步往花厅中,见王雪瑶亦步亦趋的跟着,不觉好笑,道:“外头还真是冷,出去一趟浑身冒寒气,嗓子都被寒风吹干了。”
王雪瑶忙越过盛承义,亲自去沏了一杯茶,捧着回来时,盛承义已经和坐在罗汉床上的太夫人请过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王雪瑶将茶端给盛承义,盛承义含笑接了,瞧着王雪瑶近在咫尺的脸庞,道:“我这回来还是头一回喝上瑶妹妹泡的茶,还是苏家小弟面子大。”
王雪瑶面上一红,瞪了眼盛承义这才忙退到了太夫人身旁坐下,太夫人笑着拍了拍王雪瑶的手,道:“行了,快别卖关子了,你瑶妹妹面皮薄,仔细逗恼了,回头再不给你老脸色。”
王雪瑶见连太夫人也忙着盛承义欺负她,顿时脸色涨红,平日里她羞了自然就甩袖起身躲了,偏这回心里还记挂着苏景华的事儿,起身是舍不得的,一时羞地扯着太夫人的胳膊恼道:“祖母……”
一番娇羞之态,引得太夫人和金嬷嬷连连失笑,盛承义目光在王雪瑶身上留恋片许,这才开口道:“孙儿瞧着祁阳王心绪浮动极大,还特意问了苏家小弟的生辰父亲,苏家小弟刚走,祁阳王便也不去昌平侯府折返家中了。十有*苏家小弟和祁阳王府有渊源。”
苏景华原本就是个极为敏感的孩子,他今日见到祁阳王,自然早便察觉到祁阳王对他的不同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瞧见祁阳王便有股自然而然的孺慕感和亲切感,且他瞧着祁阳王也觉得自己和他的容貌极为肖似。
从祁阳王的反应上,苏景华也感觉到了不寻常来。只如今听到盛承义这番肯定的话,他还是脑子轰然一声,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太夫人先前不过是有所怀疑,如今听闻盛承义的话也是楞了下,沉默片许,这才瞧向苏景华道:“祁阳王府如今子嗣不丰,就只剩下一个庶出的三少爷,那三少爷还是个身子骨弱的,倘若华哥儿真是祁阳王府的血脉,祁阳王只有高兴的,是万不会让郡王府的血脉外流的,华哥儿可想好以后怎么办了?”
苏景华如今脑子一片混乱,闻言面上尽是挣扎迷茫之色。太夫人心中叹了一声,若这苏景华当真是祁阳王世子的血脉,对苏景华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定安侯府子嗣虽说算不上多繁茂,可也不差三房这一个外室生养的庶子,苏景华在定安侯府也不受重视,甚至被苏定文厌弃,然则祁阳王府却不同。
祁阳王妃所出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一起没了,爵位便要平白落在路姨娘出的三少爷身上,那路姨娘可不是个省心安分的人。祁阳王妃哪里甘心,这正是因此这些年连外出走动都不曾,心灰意冷,听闻是疾病缠身。倘使知道长子还留下了这么一点血脉,又有苏景华这副肖似了祁阳王世子的容貌,还不得如获至宝,疼到心肝里去。
至于祁阳王,虽则也是疼爱庶子的,可也要为郡王府的未来考虑,郡王府军功起家,以后自然还要靠这个顶立门户,那庶出的三少爷却是个习不得武的病秧子,如今上天恩厚,有苏景华这么个身体康健的孙子,便是从小没养在郡王府没什么感情,对祁阳王来说,只怕也是有了希望,不会不重视培养的。
且祁阳王世子又是死在了战场上,去后皇帝追封为永宁侯,苏景华的来历便是再不光彩,那也是祁阳王世子所出,祁阳王府请封世子,皇帝也没道理不偏袒着祁阳王世子留下的骨血,发而相着一个妾生子的。
苏景华若然被祁阳王府认回,前途倒是不可限量,只是对苏璎珞来说,这却未必是桩好事。
她本来就是外室所出,身世上不怎么光彩,若然再有个不安于室,红杏出墙的生母,那只怕更要一辈子受人指点,被瞧不起了。
便是寻常百姓家娶媳,都不会聘那等母亲水性杨花的姑娘,更何况是这注重规矩礼仪,名声清誉的富贵之家了,若然此事被迟家老太爷知晓,只怕苏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都要再生波折。
更则,迟璟奕回去了祁阳王府,便不可能再和苏璎珞交往过密,姐弟相称了,不然莫说是苏璎珞姐弟,便是去世了的祁阳王世子都要受世人唾弃。
璎珞可就只这么个弟弟,这样一来便等于连这个撑腰的弟弟都没了。
不过这总归都是别人家的私事,太夫人也不好过分干涉,见苏景华一脸迷茫懵懂,只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此事尘埃落定前,你还是莫太多露面于人前的好,依我看,今日昌平侯府便先寻个由头不去了吧。”
苏景华听到太夫人此言,本能地应了一声,又握着拳头垂了头,心中却一直在想。
倘若自己真是祁阳王世子的孩子,那么祁阳王府为何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祁阳王世子又是如何和身为苏定文外室的母亲牵扯在一起的。
一时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苏定文对自己的冷眼淡漠和厌弃,心中怎么也平静不起来。
那边定安侯府的马车却已经行到了昌平侯府,作为姻亲,今日定安侯府一行自然来的是早的,此刻昌平侯府虽然已经大开中门,迎接来宾,可侯府门前街上却还没什么马车停靠。
定安侯府的马车直接便行到了侯府门前,璎珞和苏瑛紫前后下了马车,抬眸望去,就见昌平侯府颇为宣阔的大门,府门两侧挑起了大红灯笼,金匾上也挂起了红绸,显得一派喜庆。
一众两排的门房小厮皆穿着簇新的青布衣裳,玄色裤子,腰间扎着藏青汗巾垂首恭敬站在两侧。早便有小厮在定安侯府的车驾驶进侯府前街时便往里头报了信,故此大门前昌平侯世子白锺已亲自迎了下来。
苏瑛琼和昌平侯世子倒是琴瑟和鸣,听闻夫妻感情极好,如今苏瑛琼又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个嫡子,今日幼子洗三昌平侯世子自然是春风满面,迎到苏定文和老夫人面前便行了大礼,道:“小辈过洗三倒还累地祖母和岳丈亲来,实在是折煞了他。”
昌平侯世子说着又冲大夫人几个行礼,态度颇为有礼,璎珞望去却见昌平侯世子瞧着已而立之年,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朗儒雅,一表人才。倒也不枉老夫人一直以嫁入昌平侯府的苏瑛琼为傲。
一番厮见,昌平侯世子侧开身子让着老夫人一行进府,老夫人满脸笑意地问着,“琼姐儿这一胎怀相一直都不安稳,如今可算是平安产子了,琼姐儿如何?哥儿可好,可取了名字?”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夫人这一胎不知为何有些艰难,生的却顺利,没一个时辰便顺利产子,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因怀着的时候总吃不下东西,故此虚弱了些,还须得好好调理。孩子如今只取了个小名,康哥儿,是母亲娶的,实在是这孩子不比他两个兄长那么健壮,有些个瘦弱,母亲希望孩子能够安康。”
苏定文便连连点头,道:“亲家母历来最是慈爱,这乳名取的极好。”
说话间一行人便进了昌平侯府的大门,刚绕过松鹤山水的大理石影壁,就听闻府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分明是又有贺客到了,侯府派往前街的传话小厮快马来报。
这么早会来的贺客都是姻亲之家了,也不必刻意回避,苏定文一行顿时便都站住了。
昌平侯世子笑着道:“祖母岳丈稍后,我去看看。”
昌平侯府世子快步绕过影壁,便有小厮匆匆下马奔上了府门前的台阶,瞧见昌平侯世子来不及行礼便道:“世子爷,前头靖王世子来贺喜了。”
小厮的声音极大,不仅昌平侯世子听的清楚,便连璎珞一行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不觉都愣住了,唯璎珞低垂着双眸,凝了眉,心中不觉紧了一下。
影壁外昌平侯世子半响都没回过神来,饶是他平日里也算沉稳敏思之人,这会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昌平侯府虽则还算繁盛,可那也是比一般的功勋侯府强些,和靖王府比那就不是差之一头两头了,大丰建朝本就只封了两家世袭罔替的亲王府。
一家靖王府,另一家明王府,可惜的是明王府先帝时候犯了事,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而靖王府便成了如今大丰唯一的铁帽子王府,更何况,皇上对靖王还一直宠信有佳。
今日的洗三礼,昌平侯府自然也是往靖王府送了请帖的,可压根就没指望靖王府会来主子,便是昌平侯府嫡长孙洗三时,靖王府也不过派了长史官带着贺礼走了一趟罢了,今日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这位冷情出了名的靖王世子从来独来独往的,压根就没听说他参加过哪家府邸的宴席,今儿怎么就来了昌平侯府。
便真是这位靖王世子吃饱了撑着来凑热闹,哪也没来的这么早的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