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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繁华的京都也沉浸在了睡眠中,雪花无声飘落,瑞王府里一片沉寂。
瑞王妃的落霞苑中,却灯火通明,正房啪的一声响传来,分明有碎瓷落地声撕裂了夜的安宁。
内室中,但见瑞王趴伏在床上,身上的衣裳已被褪下,正由医女伺候着上药,他的后背到腿部,此刻早已一片血肉模糊,正是受廷杖所伤。
这几日瑞王被弹劾刺杀靖王世子和废太子一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虽则事情还不曾查清楚,可是却显然也惹怒了天玺帝,天玺帝将禁足在府中的瑞王召到了御书房问话。
瑞王虽一直辩解,可他先前在御花园蛊毒一事儿上已招惹了天玺帝的猜疑,如今思过期间又被怀疑动作不断,屡教不改,还是遭受了天玺帝的雷霆怒火,被拖出御书房杖责了三十。
瑞王这明显就是失了圣心,情况愈发糟糕了。瑞王如今身上疼痛,却抵不过心头的暴躁焦虑,故而一直沉着张脸,脾气极大,处理伤口的医女心惊胆战,虽小心翼翼,却还是扯到了瑞王的伤口,令其发了脾气,将旁边的汤药碗扫了出去。
瑞王妃拧着眉头站在一边,脸色微白,冲医女道:“笨手笨脚的,你退下!”
说着挥手令下人都退下,上前亲自接了金疮药给瑞王上药包扎,见瑞王沉闷不语,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便劝慰道:“父皇只是一时别小人蒙蔽,等事情查清楚,说不定还会对王爷一如往昔,王爷该好生养伤才能早日想法子,维系地位啊。”
瑞王闻言却冷笑,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他觉得只要没有留下证据和把柄,父皇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然而如今都没有实证,父皇却如此对待他,这便说明父皇是真雷霆震怒,厌了他,失去的圣宠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回来的?
更何况,废太子回京如今瞧来已然是大势所趋,父皇早晚会妥协,到时候便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了!
瑞王心情不佳,瑞王妃又连着劝了好多句都说不到点子上,徒惹瑞王更加心烦意乱罢了。只如今他失了圣宠,却对瑞王妃更加看重起来,毕竟瑞王妃的娘家也是领兵的。
瑞王正耐着性子应付瑞王妃,就听外头传来禀声,道:“王爷,东明求见。”
东明是瑞王前院书房的小厮,他这会子前来必定是有要事儿,瑞王妃也不敢阻拦,扬声令东明进来。
东明进了屋,却是瞧了眼瑞王妃,没有说话,瑞王便道:“茱儿,你也累了一日了,先歇着去吧。”
瑞王妃并不大关心瑞王在外头的政事,闻言点了下头,起身便离开了。东明这才上前,低声道:“王爷,靖王妃送消息来,今夜要前来拜访王爷。”
瑞王闻言双眸微眯,示意东明上前搀扶起了身,披了衣裳,穿上斗篷后便出了屋。瑞王妃听到动静见这样晚了,天还下着雪,瑞王身上带伤竟然还要往前院去,不觉上前阻拦道:“王爷到底有何事儿,竟至自己的身子于不顾?!”
瑞王拍着她的手,道:“有些事要商议,本王议完事儿便回来,你莫担忧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他言罢松开瑞王妃的手,大步去了,瑞王妃没有办法,只能让丫鬟再去准备些补血的膳食来。
那厢瑞王到外院书房没多久,靖王妃便披着黑斗篷被带了进来,一番见礼后,靖王妃见瑞王姿态僵硬,站在屋中也不落座,脸色又有些苍白,倒像是受了伤,不觉蹙眉道:“王爷这是?”
瑞王倒也不瞒着靖王妃,苦笑道:“本王听闻王妃被禁足了,大抵外头的消息不太灵光,今日父皇将本王召进宫中赏赐了三十廷杖。”
瑞王和瑞王一党的人先后被施压,这些靖王妃是知道的,可她如今消息确实要得知的慢些,并不知道天玺帝今日竟然惩了瑞王,她面色大变,道:“难道皇上已经认定废太子和秦严遇刺是王爷所做?”
瑞王脸色发沉,眸光中闪现出不平之色来,双手握拳,愤声道:“都说父母疼孩子的心都一样,可父皇却从来都是偏心的,往日里,父皇偏爱大哥,大哥出生没多久便受封太子,亲自教导,后来大哥渐渐步入朝堂,和父皇难免起了些微妙,父皇便又偏疼起了四皇弟来,明里暗里的扶持四皇弟和东宫制衡,再后来又偏爱老七,偏心的都没边儿了!唯独本王,得到的一切,都是本王战战兢兢,循规蹈矩,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父皇却从来看不到本王的努力,到是稍稍有些风吹草动,父皇便如此疑本王,处置本王,实在是……”
瑞王面色狰狞,声音都高亢了起来,他因双拳握的太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眸在灯影下泛着一层红光,却不知是因愤恨还是因委屈。
靖王妃瞧着这样的瑞王,眸光微闪。
天玺帝对瑞王虽算不上特别偏爱,可也算不错了,起码前世时,天玺帝是传位给了瑞王的,虽然这其中不乏瑞王的手段,使得废太子死在了苍岭,诚王落败,但当时七皇子叶宇轩却好端端的,当时天玺帝还很是疼爱叶宇轩。
可涉及承继大统的大事儿,天玺帝却还是选择了看上去更稳重,更年长的瑞王。
瑞王如今已经而立之年了,而叶宇轩却还是半大少年郎,前世时,天玺帝是在一年后的冬天感染伤寒,竟引发了早年在战场上所受箭伤驾崩的,彼时其顺应朝臣们的意思立瑞王为太子,承继大宝。
一来是叶宇轩和年长的兄长比起来确实稚嫩,二来唐贵妃虽野心勃勃,叶宇轩却对皇位好似没多大兴趣,相比之下,确实瑞王更适合皇位。三来,也是天玺帝虽喜欢叶宇轩,但这个幼子,年纪实在太轻了,生不逢时,摄政也太晚,当时还没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若是天玺帝再等个十年驾崩,很可能帝王便是叶宇轩的了,可偏偏天玺帝的驾崩那么突然,也是天命,让瑞王登基。
不过这却也说明,天玺帝对瑞王这个儿子还是极为看重的,不然的话,在最后关头,天玺帝力排众议传位于叶宇轩,瑞王再起兵造反,即便能做上皇位,也要受后世非议。
至于瑞王觉得天玺帝偏心,靖王妃倒觉得也可以理解,废太子虽然丧母,可总归是嫡长子,得重视是一定的。
孩子都是子凭母贵,后来天玺帝抬举诚王,那是因为诚王是中宫皇后所出,也是嫡子。
而叶宇轩又是幼子,又是受宠的唐贵妃所出,而瑞王的生母淑妃一向不受宠,瑞王排在几人后头却也正常。
可靖王妃却不会这样规劝瑞王,更不会提醒他天玺帝是看重他的。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若天玺帝不看重瑞王,这会子何苦将瑞王杖责警告,直接冷着,到了时候处置了便好。
靖王妃虽然想的明白,开口时却道:“唉,妾身也提王爷不值,妾身一介妇人都能看出,王爷有雄才伟略,腹中有锦绣乾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人选,必定能成就一番帝业,可偏偏皇上就看不到王爷的好,如今王爷的处境实在堪忧,等到废太子归京,只怕是……”
靖王妃说着又长叹了一声,瑞王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天玺帝没得到实证不会要他的命,可秦严和废太子心中却有数,他们对他可不会心慈手软,走到这一步,不成功便成仁,你死我活的游戏,他不能如此束手待毙下去。
瑞王双拳紧握,眸光闪烁出逼人的光,蓦然盯向靖王妃,道:“本王听闻王妃如今在府中的处境也不怎么好?”
他说着轻嘲的挑了挑唇角,道:“那萧涵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王妃看来也没少着她的道呢。”
靖王妃倒不知璎珞和瑞王之前的牵扯,只是她活的年岁长了,却是自认看的懂男人的,瑞王那口气,还有面上的表情,以及他这会子特特提到璎珞,都让靖王妃生出种古怪感来。
想到璎珞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那刁钻精怪的性子,靖王妃有些了然,道:“萧涵嫣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本王妃多有不及,这等国色天香,风流妩媚的女子,入宫伺候帝王才不算委屈,倒是便宜了秦严那个冰碴子。”
靖王妃这话似随意一说,听在瑞王耳中却让其心思一动。
靖王妃说的对,只要他当了皇帝,要什么女人没有,到时候横刀夺爱未尝不可,像靖王世子妃那样的女人,要脑子有脑子,要气魄有气魄,要美貌有美貌,这样的女人就该收藏在皇宫中,秦严也配?!
到时候,他会让秦严尝到玷污他瞧中女人的滋味!
瑞王面色变幻,靖王妃瞧的真切,心里对璎珞多了几分不屑,直道红颜祸水。
靖王回过神来,却道:“对了,上次王妃拿回去的那份血书和手串可曾参悟明白了?”
靖王妃心神微闪,那东西她已送去识得的那紫阳真人处,当年这紫阳真人能够一眼看出她是携怨重生之人,说明确实是有些能耐的,而紫阳真人也回了话,说是那手串确实有些古怪,只怕里头封印了什么神秘的力量,只是他还不曾参透里面的玄机而已,让她且容他一些时间。
靖王妃想着,摇头道:“还不曾参悟。”
瑞王这才仔细看向靖王妃,眸光映着烛光明灭不停,道:“本王还以为是上次那手串有什么问题,王妃才漏夜前来,既不是因此事,王妃今日来是?”
靖王妃今日前来瑞王府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这会子见瑞王问起,便也不再打哑谜,直言道:“妾身今日前来,乃是向王爷正式投诚,准备以靖王府的名义向我大丰未来新君提前行跪拜之礼的!”
她说着便起了身,恭恭敬敬,郑重地向瑞王行三跪九叩之礼,道:“妾身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靖王妃堂堂王妃之尊,见了瑞王是不必行大礼的,而且她虽然和瑞王多有牵连,是为何意,各自心中都清楚。可两人却从不曾将话说的这样明白露骨过,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便是妥妥的谋权篡位。
而如今靖王妃突然如此,瑞王却心神一震,目光陡然放出一道逼人的异彩来,浑身血脉沸腾,靖王妃这一跪拜简直让他提前体会到了登大宝那种俯瞰一切的滋味,更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急不可耐来,渴望更加疯狂了起来。
灯花噼啪一声响,瑞王才回到了现实中,他并没让靖王妃起身,却目露狂喜之色,道:“王妃所言,以靖王府的身份是为何意?难道王妃已经说服靖王扶持本王了吗?”
靖王妃却抬起头来,略笑了一笑,道:“王爷无非是想要靖王手中的兵权,靖王顽固,不肯听妾身的,但妾身却不能看着他将王府带向灭亡,所以……臣妾会有法子让靖王乖乖听话的,只是靖王手中掌控兵马以虎贲军最为强大,如今虎符却已被皇上收回,王爷若是如今有所动,即便没有虎符,靖王府也能动用的了虎贲军,可若王爷再等下去,一旦皇上有时间将虎贲军分化掌握在手中,到时候靖王府只怕想帮王爷,却也是有心无力了。”
瑞王闻言双眸骤然眯起,并未回答靖王妃的话,来回的在书房中疾步走动着。
其实在靖王妃之前,他也有想过,如今父皇对他的态度每况愈下,瑞王府的处境愈发不好,若然不能先下手为强,很可能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鸩酒圈禁的下场。
可若是逼宫谋反,总归是逼不得已不想也不敢走那条路的,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也确实不足,可今日天玺帝的一顿板子,却让瑞王心思浮动不已,愈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而靖王妃今日的到来,她的这一番便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令得瑞王心中天平顿时倾斜。
他双拳骤然紧握,上前两步,冲靖王妃道:“王妃,平身,若然真能成就大业,朕定然不会亏待了王妃!”
靖王妃面上露出舒心的笑意来,她扶持瑞王,为的可不就是这个!
天玺帝的天命就只还有一年,靖王妃原本是想再等上一年的,待瑞王登基,就算她害不死秦严,秦严也会生不如死。可是如今形势愈发和前世不同了,靖王妃却是沉不住气,也等不得了!
瑞王亲自扶起靖王妃来,两人低低商议起后事来。
靖王妃却不知道,靖王府中,她前脚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出了府,后脚便有人进了皎月院,将其离府的消息禀了秦严。
秦严得知靖王妃去了瑞王府,挑了挑眉,冲璎珞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璎珞听靖王妃竟真胆大包天的走到了这一步,不觉摇头一笑,道:“她到是玩的大,也不怕将整个靖王府都折进去!”
旋即又想,靖王妃若是真要和瑞王联手谋反,却并不是靖王妃知道些未来之事儿便能成事儿的,逼宫谋反要的是实力,是绝对的武力,而这些瑞王并不具备啊。
靖王府倒是世代掌兵,难道靖王妃还能说服靖王投靠支持瑞王不成?
璎珞想着主动勾了勾秦严的手,道:“靖王如今对王妃可是大不如从前了,难道靖王妃还能说服靖王投靠瑞王?还是其实靖王早便受了靖王妃的影响,早便是瑞王的人了?这样的话,到时候会不会将靖王府给整个卷进去!?”
靖王妃参与进去,她一介妇人,即便事后天玺帝追究,也不会因她就牵连整个靖王府。
可靖王若是参与进去就完全不一样了,帝心难测,靖王府作为掌兵的异姓王府,和皇帝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一方面历代皇帝都靠靖王府领兵抵御外敌,另一方面靖王府在朝廷扎根太深,势力颇大,又招皇帝猜忌。
靖王若是也参与了进去,谁知道天玺帝其后,会不会一并收拾铲除了靖王府。
秦严便再和靖王不和睦,都是靖王府世子,是靖王的血脉……天玺帝若是动靖王府,秦严和她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说不定会跟着成为陪葬品!
见璎珞面色凝重,秦严将璎珞拥进了怀中,却道:“谁和你说靖王会参与谋反的?靖王这人虽没多大才智,可却还算有点优点,他这人并不志大才疏,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平日行事也多循规蹈矩,知道靖王府树大招风,已然权利登顶,更是从不掺合皇子之争,从未起过贪念想再进一步。”
璎珞闻言略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她却瞪大了眼眸,蓦然间明白了秦严逼迫靖王妃的用意来。
她不由抓紧了秦严的手臂,道:“王妃难道是想要对王爷动手?她怎么能……”
靖王若然执意不肯顺了靖王妃的意思,靖王妃又要联合瑞王谋反,非要掌控靖王府的兵力的话,肯定会对靖王做些什么的,这样的话,靖王便算彻底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了。
秦严逼迫靖王妃,根本是一石二鸟,连靖王都给算计在了里头。
璎珞心中发紧,瞧着秦严冷漠的俊面,道:“到底是多年的恩爱夫妻,靖王也算宠了靖王妃一二十年,毁在靖王妃手中,想必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靖王总归是秦严的亲生父亲,不论怎样,他不曾害过秦严,而秦严不管多厌恶靖王,怨恨他对姐姐的冷漠,作为儿子,他都无法手刃靖王,所以还是让靖王自食恶果吧,也让他好好看看清楚,这些年疼爱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条美人蛇!
故而秦严眸光微敛将璎珞揽进了怀中,道:“爷不过是让靖王知道事实的真相罢了。”
大事基本已定,接下来只要守株待兔的等待便好,璎珞不愿再想这些糟心事儿,不由挑唇抱了秦严的手臂,靠在他肩上,道:“杨夫人小产,谢芷兰害的秦靖名声大坏,也算出了一口气,王妃要做大事儿,近来这王府中想必能风平浪静一段时日,咱们明日进宫去接安安回来,可好?”
安安已在宫中住了很久,璎珞是实在想念,前些时日因秦严受伤,府中也不平静,这才勉强压着思念,没接孩子回来,如今却是一日也等不得了。
本来璎珞疼他的小外甥,秦严该高兴才对,可见璎珞这般惦记安安,简直比惦记他这个夫君还要更胜一筹,秦严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哼了一声,道:“如今皇祖母的身子养的略好了些,皇祖母也喜爱安安,慈云宫又冷清,还是让他多在宫中陪陪皇祖母吧。”
璎珞一听便急了,捶了下秦严,道:“皇祖母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吵闹,安安如今又大了些,最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没得闹的皇祖母头疼。我自然知道皇祖母喜爱安安,到时候我每三五日都带安安进宫去探望皇祖母便是。再说了,灰灰和银银不是你寻来给安安的小伙伴吗,安安再不回来,它们都要和安安生疏,不认这个主子了。”
见璎珞急了,秦严眼眸淡淡撇过去,搂住了她的腰肢,道:“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子,咱们就加把劲,你早日给爷生个孩子,省得等姐姐回来,安安回了东宫,你冲爷哭天抹泪起来。”
他说着一双大手便探入璎珞的衣衫下游走起来,璎珞想到安安来日总会回到父母身边,心中为他高兴的同时,却也像是空了一块般,她自然也是渴望子嗣的,眼见她翻了年也要虚岁十七了,这个年纪做母亲却也不算早。
故而对于秦严的亲近,她也未曾推闪,可心里却因想到安安会离开而有些恍惚黯然,秦严见她如此不专心,惩罚地直接结束前戏,奔了主题,就像是一朵含苞的花儿,骤然经历暴风摧残,璎珞脸色都有些白了,拧着眉瞪秦严,却听他附耳道:“乖,专心点,这样爷才能尽快让咱们儿子在你腹中孕育,安安回家了,你也不至于太难过,嗯?爷可都是为你好。”
璎珞脸色被他附耳吹来的气息撩的发红,却道:“为我好?呸,秦严你怎么好意思开口!”
秦严却笑,再没精力和她拌嘴,堵住她樱红的唇,开始他的造子计划。
翌日,璎珞醒来就觉外头格外敞亮,她坐起身,妙哥便听到动静进了屋,见璎珞坐在纱帐中正抱膝瞧着窗口发怔,样子还有些迷糊,便上前撩开纱帐往旁边的白玉勾上挂,道:“昨儿夜里落了一夜的雪,这会子倒是像要出太阳了,世子爷两刻种前便回来了,见世子妃还没醒也不让奴婢们打扰,世子爷往前头书房去了,说是要处理些事儿,便不陪世子妃用早膳了,等世子妃收拾好,直接过去书房便是。”
秦严昨夜答应璎珞,今日要一起进宫去接安安回来的,见他果然守信,上了早朝便回来了,璎珞倒有些羞赧,自己睡到这会子,想必这满大丰,也没几个出嫁媳能有此等待遇的。
她用过早膳,收拾了一番带上昨日傍晚便亲手熬上一直用文火煨着的十全大补汤往外院秦严的书房去。夫妻两人这才坐了马车进宫,等到了皇宫,太阳果然已经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照映下泛着一曾晶莹的光,令整个皇宫更加庄严肃穆,古朴大气。
一路进了慈云宫,璎珞陪着太后说话,秦严才告退离开。
安安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到璎珞了,缠着要璎珞抱,璎珞将他安置在膝头和太后逗弄着他,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而秦严出了慈云宫却是一路往太医院而去,他到了太医院便直奔药典所寻到了奉太后之命给璎珞调理身子的卢太医。
卢太医被以冷面著称的靖王世子单独传唤出来,心里到也猜到了大抵是为璎珞的身子,故而到了秦严身前,他便垂首道:“可是世子妃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在下这便陪同世子爷过去给世子妃瞧瞧。”
秦严却脚步未动,盯着卢太医,直将卢太医盯的一脸莫名,冷汗直冒,才道:“内人很好,只是本世子听闻行医者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冤亲善友,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卢太医是当今大丰首屈一指的医者,想必这医德更是高人一等,待病人如至亲,不忍其受一丝半点的苦楚。”
卢太医听秦严说了这么多,却是愈发不明所以,只擦着冷汗道:“这个是自然的,自然的。”
秦严却道:“既如此,内人每日喝卢太医的调理药剂,药苦而不堪言,重则呕吐,轻则影响食欲,卢太医想必定也不忍,这个问题想来卢太医也是有法子解决的,内人那药爷已做主给她停了,爷希望卢太医能在十日之内做出调理的药丸来,卢太医没问题吧?”
卢太医闻言顿时额头冷汗冒的更厉害了,道:“世子爷有所不知,这并非所有的汤药都能研制成药丸服用的,若是能够,在下又怎会让世子妃受汤药之苦,世子爷……”
秦严却不肯听卢太医继续说下去,打断他,道:“本世子相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爷已将太医院最擅长做药丸的陈太医送到了卢太医的药典署,两位太医可以好生切磋交流一下,爷派了人这十日专门在此伺候协助两位太医研制药丸,这十日就劳烦两位了,等药丸制好,爷定让人亲自送两位归家。”
卢太医一听,这竟然是将两人拘禁起来,研制不出药效好的药丸就不放人的意思,顿时就头皮发麻起来,只他还不待多言,秦严已是转身离开了,卢太医还要追,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禁卫挡住,请回了药典署。
璎珞并不知道,秦严为了给她制药将两位太医软禁在了药典署中,可这消息却很快就传到了掌管后宫的唐贵妃耳中。
唐贵妃听闻此事,心思微动。
翌日,天玺帝最近新宠的王美人病了,却因擅长妇人病症的卢太医没能来,耽搁了病情,虽然后来得到了救治,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不过那王美人却也着实受了些委屈和苦头。
天玺帝到王美人的青莲宫中探望,王美人倒没多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的靠在天玺帝怀中说了几句差点以为就再也见不到皇上的话,天玺帝见美人如是,难免怜惜,出了云莲宫,当晚却是到了唐贵妃的云霞宫。
用完膳,闲话间,天玺帝便提到了王美人,道:“王美人年纪小,未免性子跳脱,不够沉稳,朕看她和爱妃倒是投缘,爱妃平日里多照看一下。”
天玺帝说这话倒也不至于敲打唐贵妃,或者是怀疑唐贵妃为难王美人。
王美人位份低,又是个没生养的,刚刚得宠,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唐贵妃,唐贵妃也犯不着在意王美人。
可王美人病了,太医院那边却派不过来有能耐的太医,这若是无宠的嫔妃遭遇此事也就罢了,可王美人如今正得宠却如此,必是有人动了手段的。
天玺帝便觉得怕是王美人的得宠,招来了嫉妒,其她妃嫔动了手段才会如此,唐贵妃是掌管后宫的,便如是提了一句。
而唐贵妃却面色一变,忙忙起身跪在了地上,请罪道:“臣妾统领六宫却没照顾好王妹妹,臣妾有过。只是这事儿也是王妹妹病的不是时候,刚好这几日靖王世子将卢太医拘在药典署,不准其出屋半步,王妹妹便凑巧得了病,这病还是唯卢太医最是擅长,结果太医院那边卢太医被禁卫军看守着出不来……后来便耽搁了王美人的病情。”
本来秦严在太医院做的这些许小事,万万传不到天玺帝耳朵中的,这会子唐贵妃一言,天玺帝便愣住了,拧了下眉,道:“你说阿严将卢太医拘在药典署不准出屋?还让禁卫军看守着?这是怎么回事?”
唐贵妃便摇头一笑,道:“说来也是世子爷爱妻心切,听闻是让卢太医为世子妃调制一样药丸,因心切便将卢太医和擅长炮制药丸的陈太医关在了一起。”
天玺帝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秦严这事儿做的嚣张不当了。
见天玺帝眸光沉沉,唐贵妃垂首扬了下唇角。
太医主要是为皇家服务的,秦严倒好,为了自己的女人,让皇帝的女人受苦,在太医院中胡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还有,秦严奉命训练过禁卫军,如今他说征调几名禁卫军去看守卢太医,禁卫军便乖乖听话奉命,来日他要让禁卫刺杀皇帝,是不是禁卫也乖乖听命呢。
这可都是大忌,唐贵妃便不信天玺帝能够坐视不管!毫不起猜忌之心,就容得下秦严如此放肆!
如今瑞王一步步失宠,唐贵妃却并不想废太子顺利归京,即便是阻挡不了,她这会子也要慢慢剪除废太子的力量,而秦严是废太子的臂膀,不得不对付的头一人!
天玺帝目光沉浮却是瞧着唐贵妃半响没言语,良久他才沉哼一声,道:“这个秦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唐贵妃这才面色微变,抬头惊慌道:“皇上息怒,世子爷也是一心为世子妃,这才行事欠妥了些,是臣妾多嘴了些。”
天玺帝略抬了下手,示意唐贵妃起来,道:“此事朕知道了,不怪你,你平身吧。”
翌日,下了早朝,天玺帝便令人将秦严传唤到御书房问话。
昨日太后便得知了王美人的事儿,知道这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秦严,太后便令人给秦严提了个醒。
这会子被天玺帝传唤,秦严倒也心中有些底,进了御书房,刚好撞见太监端了新沏好的茶过来,秦严便顺手接了过来,冲那太监摆了摆手,太监躬身下去。
秦严便端着托盘进了内殿,殿中天玺帝坐在龙案后批阅奏章,只有陈厚实站在旁边研磨伺候着,秦严脚步放轻上前,陈厚实听到动静放下墨块,正准备回身去接茶,亲自奉上,就见竟然是秦严捧着茶盘。
他动作顿了下,便躬身移了两步,让开了位置。
秦严上前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又捏起墨条来继续磨起墨来。
天玺帝倒没注意,断起茶盏用了两口,又在手边的奏章上用朱笔批阅了两下,放在一旁正要去翻找另一册相关的奏章,不想便有一只手将那本奏章送到了眼前,天玺帝这才愕了下,抬眸就见秦严站在一旁,垂首磨墨,旁边还放着个托盘。
对他这等讨好示弱的手段,天玺帝是又好气又好笑,接过奏章顺势便在秦严头上拍了一下,道:“你这皮猴,这会子倒知道规矩,舔着脸来讨好朕了!惹事儿时怎不多想想!”
秦严这才退后一步,撩袍跪下,神情和平日并不见什么不同,道:“皇上息怒,微臣虽行事不妥,将卢太医陈太医拘在太医院不准其回家,可却也没限制两人不准出诊,昨日,也无人前去传卢太医到王美人处看诊。”
宫中有宫禁,是不准向外传递消息的,尤其是后宫之中,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可太后在宫中地位超凡,经营多年,内宫中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如何能瞒得过太后?
王美人的事儿,太后不可能没听到风声,太后若然听到了风声,也不可能不给秦严提醒一二。
秦严今日若装傻,演戏,表现的什么都不知道,天玺帝必定震怒。
可秦严却未曾那样,他表现的很真实,起码不曾企图哄骗于天玺帝,反倒是一开始就表现的知道天玺帝为何生气的样子,这种毫不掩饰的行为,反倒让天玺帝消了两分气性。
而秦严这么个冷人,冷着一张脸做着端茶磨墨的讨好事儿,主动讨好,更让天玺帝舒服了三分。
如今再闻秦严并不曾令禁卫军限制卢太医出诊,天玺帝便又明白了几分,火气也就散了个七七八八,面色稍霁瞧着跪在那里,腰杆笔直的秦严,沉声道:“你倒还有理了!卢太医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品级,你说软禁便软禁,可还将朝廷法度放在眼中!”
秦严磕了个头,却道:“所谓软禁是使用暴力的手段,强制禁足。可微臣这个实在谈不上软禁,不过是吓唬下卢太医,和他闹着玩罢了。他要是非要回家,微臣还能真让禁卫将他如何不成?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就真乖乖呆在太医院了。”
天玺帝听秦严竟然这般狡辩,顿时倒被气笑了,冲着秦严便砸过去一本奏章,道:“照你这么说,倒还怪卢太医胆子太小了?王美人那里,是不是也只怪她病的太不是时候?”
秦严这次倒没再辩驳,只抬眸道:“舅父,微臣都快三十了,却还没个儿子,累的太后也跟着悬心不已,舅父至孝,天下人都知道,见太后惦记微臣的子嗣问题,茶饭不思,想必也要跟着悬心,微臣令卢太医赶快制良药,也算是替皇上分忧吧?”
天玺帝哪里能想到秦严竟也有这样狡辩无赖的时候,这回是真被逗笑了,哪里还发的起火来,指着秦严点了两下,方才摆手道:“朕不听你胡搅蛮缠,下去领十板子,长长记性!”
秦严却面露苦色,道:“要不换个旁的?微臣身上带了伤,回去您外甥媳妇瞧见,又该掉金豆子。掉金豆子也没什么,要是再将微臣赶到外书房去睡,那可就不好了,这天寒地冻的,微臣又伤又寒,生了病也耽搁替皇上办差。”
天玺帝不由随手抓起两本奏章又兜头往秦严身上丢去,骂道:“你个得寸进尺的臭小子,滚,滚,赶紧给朕滚!”
这话却是不再罚了的意思,秦严闻声这才又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道:“微臣谢主隆恩。”
言罢,拾起地上几本奏章,送到龙案上放好,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待秦严出去,天玺帝却丢了手中朱笔,靠在龙椅上,神情莫测。
今日若不是秦严应对得当,他必定雷霆震怒,对秦严生出不满来,从而可能牵连到废太子。
秦严并没让禁卫军看着卢太医不准其就诊,可卢太医在药典署中却偏偏没收到王美人病了的消息,这中间若无蹊跷才见鬼,而此事又是通过唐贵妃的口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唐贵妃,看来也是动起心思来了。
天玺帝面色沉冷了下来,轻敲了两下龙案,扬声道:“陈厚实。”
陈厚实忙躬身进来,天玺帝却道:“拟旨,召张鼎,胡信知进京往吏部备报。另,着礼部修缮即日东宫。”
天玺帝的话令陈厚实身影一震,那张鼎和胡信知,皆是在废太子被废一事儿上遭贬斥被夺了官职,流放了的,如今天玺帝却将两人召回,且又令其到吏部备报,这是要重新启用啊。
更莫说令礼部修缮东宫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啊。
这些时日,朝廷上请奏废太子回京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天玺帝一直未曾表态,如今这确是明确了意思了。
只是既然皇上已经下定了主意,为何又不直接下旨召回废太子呢。
陈厚实禁不住道:“皇上既然圣意已定,何故不下旨召回废太子,如今这样的话,只怕废太子那里会遭受些压力。”
有些人怕是要忍不住,对废太子的刺杀会更疯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