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继续针锋相对.那么景澈还能出言讥讽将心中怒去通通宣泄.可是如今他却先疲软了下來.她算是胜了.可再咄咄逼人亦是无趣.
景澈试着心平静气坐下來.告诉他她究竟怎么了.可是一想到他为了一个替身.要让她委曲求全.任由她侵占她的领地.就忍不住想歇斯底里.
两相矛盾下.她反而是长久地沉默.
百里风间不胜自烦.打破寂静起身在她房里寻到药箱.取了药过來:“把手给我.”
不等她行动.便兀自拉过她的手.强硬得不容拒绝.
“我沒事.”她不耐烦地想缩回手.
“这么烫的水浇在手上不知道痛吗.你要虐待自己來跟我抗议.”剑眉一抬.连着两个反问.
景澈莫名怔了似的.“师父.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你简直莫名其..”小心翼翼地调了调药膏.不经意一抬眼.对上她的眸子.话音当即愣住.
绵长而痴迷.哀伤而缱绻.他不是傻子.如果这么明显的眼神都看不出端倪.也枉在风月场晃荡了这么多年.
可是这个眼神.竟然來自他的徒弟.
“对.我是莫名其妙.”
哪怕看穿.却也不想戳破.再对话下去唯恐乱了什么规矩.
甚至來不及为她上药.百里风间便站起身要离开:“药膏调好了.你自己敷.”
刻意镇定.
“师父.”她定定叫住他.“你就当我是无理取闹吧.是我自甘堕落.”
她不避不闪单刀直入.好似一把燎原火.烧也烧不尽.百里风间拔不开腿.背身立了半晌.光晕描在他的身侧.好似一尊圣洁的神.
脑中一片空白.过往种种对应起來皆有迹可循.他早该想到可总是可以忽略.直到这个问題已经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來.他不得不面对时才去正视.只能一片措手不及地茫然.他只徐徐道:“真是……荒唐.”
“爱你就是荒唐么.”她的声音听起來无比清醒.炉上茶水还在沸着.滚烫的白烟缠绕在房里.弥漫中消散.
“我是你师父.”他有些薄怒.
“我晓得.”
“那你就不应该有执念.”
“师父都能有执念.为什么我不能有.你可以因为一个执念而带一个替身回云覃峰.你分明不爱她.却还要用她伤害爱你的人.难道你这样的执念.就该是理所当然吗.”
百里风间眸底凄影掠过.映出她步步咬紧的脸庞.神情一动不动.许是带着惯常的不露声色.又许是被震慑住了.
这个世上.只有她敢这么跟他讲话.
景澈注视着手上被烫起的水泡.语气莫名哀转.“师父.到头來最可悲的人是我.明知你凉薄.却还要不顾一切、大逆不道地爱你.”
“景澈.”他字正腔圆地念出她的名字.疏离而刻意.“你清醒一点.”
“我只要爱你.”
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摔手而走.外面的光肆意从大开的门里倾泻进來.房里阴暗无处可躲.被逼到角落消散无余.
他再躲.再逃.也避不开她最直接的热烈.
他本來就不再是一个战士.却遇上敢于猖狂.敢于叫嚣的她.他的强大注定他不会败.他却也不会赢.
他们注定永远都这么对峙着.
屋里只剩了景澈一个人.他迎着阳光坐在屋里怔神.炉子上的烟还在袅袅盘旋.手上方才烫伤的灼热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疼起來.
她想了想.起身御剑去了净毓锋.
从前景澈时常会去找陆慎雨.这会也都在净毓锋混得熟了.才在山门口.就有弟子告诉她.陆师父在丹房里.
陆慎雨见到景澈.微有惊讶.却也多半晓得她为什么而來:“阿澈啊.今天怎么得空來了.”
“陆师叔.手上有些烫伤.麻烦你给我敷点药吧.”她可怜兮兮地伸出手.
陆慎雨噗笑一声:“敷药这点事你师父还不会么.”
却在看到景澈并不怎么好的神色之后.又和颜悦色问了一句:“怎么.又跟你师父闹了.”
景澈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追问道:“陆师叔.虞溪得的是什么病.”
陆慎雨目光垂到一侧丹炉上.顿了一顿才道:“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