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哭.像是和狰狞风雪声叫着劲似的.比之谁更惨烈.而百里风间在片刻不知所措之后随即掩起情绪.脸色铁青地转身离开.
又起风了.鹅毛大雪絮絮扬扬.埋了一层又一层.卷走原先的脚步.仿佛从來不曾有人來过.
烛火空燃成泪.生生把个昼夜坐穿成晓明.
荒唐之事不了了之.而第二日景澈就被彻底地软禁起來.百里风间下了狠心.连商量都沒有.就强硬地做了决定.切断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更收走了她所有藏着的栗子皮和白马骨花梗.
他亲自给她送了清毒的药给她.监督她一滴不漏地喝下.
景澈看着漆黑的药.突然笑得凄绝问道:“师父.药苦吗.”
他沒说话.她端起喝完.药碗砸在墙上.残渣溅出來渗进雕花木门里.颜色深成一块.好似黑漆漆的哭瞎了的眼睛.
近在咫尺.铺天盖地.两人隔着一张桌坐着.窗棂上正雕着满床芴.任由光影切割.任由命运解锁.葱葱茏茏都是跌宕时光.融入目光皆成无言.
日子开始陷入一个一尘不变的怪圈.每日他來送药.她喝完.半句话不多.
最后一天他來的时候.告诉她:“我要娶虞溪了.”
语气里几乎听不出些情绪.好像是疲倦.她终于在这句话里有了反应.抬起眸正视他.
他终于在这个你追我赶、你躲我藏的游戏里玩累了.
景澈平静地咽下那碗药.说道:“恭喜师父.”
“嗯.”
“虞溪什么时候生.”
“明年三月.”
“……”
“……”
他们就这么平静地对话着.说到后來沒有话说.她低头兀自看书.晌久都沒有翻开一页.而他就在那里坐着.目光不知道盯着哪里出了神.
师徒将近三年了.他们从未如此宁静地坐在一起过.因为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永无止境地对峙中渡过.可是至少曾经的对峙和吵闹是有生机有灵魂的.而如今这种宁静.却是心如死灰的静.
窗外天暗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小雪在渐进黄昏的时候开始肆虐.
他终于起身要走了.她也翻到下一页.她敛着眸.神情模模糊糊.这时突然开了口:“师父.让我离开云覃峰吧.”
百里风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你是我的徒弟.就要待在云覃峰.”
她张张口.想说很多话.想求他放过她.而最后.她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哦.”
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门外.
手里书页又停了很久.一滴水痕“啪”得一声打下來.晕开了那片墨迹.
她从未奢求过他的新娘是她.却也从沒想过接受他会娶别人.
可一切木已成舟.景澈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來.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去.可是偏又死不了.她的爱曝光于天日之下.他晓得.却从來不给她半点怜惜.他以为她无坚不摧.事实上她确实表现如此.可沒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抚慰.她的心比任何人都清澈易碎.
而百里风间永远只跟她硬碰硬.他们刀刃相见.他们是矛是盾.永远不肯停歇地伤害彼此.
大婚那一日.云覃峰迎來从未有的热闹.唢呐锣鼓吹了一天不肯歇.到了晚上只剩鞭炮壳子铺了一地.曲曲折折像是一道红线.
一步.两步.芳华暗换.迎來送亲队伍披红挂绿.桂圆红枣铺满床.喜帕一掀.喜娘唱诺.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席间推杯换盏.宾客尽谊.百里风间难得大方地启开了云覃峰后山埋着的老酒.喝了个满肠淋漓.
景澈一身新衣地坐在角落.身边两个弟子形影不离地看着她.她从头到尾只是微微笑.念珠在手里走过九九八十一回.新檀木包老浆.黑漆漆的像一双双眼珠子.触目惊心.
眼尖的人会多看她几眼.再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看.这个就是剑圣的罪徒.
到了时辰.景澈就被送回房.而那头热闹喧嚣还在继续.风雪停了又起.沒完沒了.门口传來声音.有人说是來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