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超那剑虽是木剑,剑尖又钝。但也划破了韩奕的脖子,受伤处立刻显现出一道血痕。再看慕容彦超,承受着韩奕这一含怒而发的一剑。脚下一个踉跄,撞翻了王峻面前的席案,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杨郡连忙喝令二人住手。
“慕容节帅与韩侯二人,半斤八两。各有千秋,这场比试,不分高下郭威下了评语。
明眼人一听便知郭威这是给慕容彦超面子,若换成真正的铁剑,方才那凶险的一幕,韩奕至多受轻伤,而慕容彦超已经被砍成了两半。
“多谢慕容公承让了!”韩奕扔下木剑,自顾自地回到席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显出他的风度。
慕容彦超并非不识人间烟火。见郭威等权臣们给自己面子,见好就收。只是连番在韩奕面前没讨到便宜,反而一再受辱,让他羞愧难当。或许在慕容彦超此时的心目中。他已经没有了轻视韩奕之心。
倒是看热闹的人,觉得这太不过瘾。尤其是史弘肇,眉飞色舞,更是大呼小叫起来,令文官们连皱眉头。
“今日在窦某寒舍设下此宴,为的是为郭公伐行,我等不如为郭公满饮此筋?”实贞固身为主人,自然不忘本次宴会的主旨。
“为郭公伐行!”众人纷纷冲着郭威举鹃说道。
之所以有今日的宴会,并非是窦贞固太好客,而是近来大臣们为着郭威出镇郜都一事,吵得太厉害。昨日终于有了结果,今日皇帝制以郭威为邯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枢密使如故,仍诏河北诸镇,兵甲钱粮。见郭威文书立皆禀应,不得违抗。今夜寰贞固设下此宴,也算是为郭威线行。
关于郭威以枢密使的头衔出镇耶都一事,朝中大臣们意见不同,苏逢吉自然是强烈反对,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主张。就是杨邻,他虽与郭威交好,但身为首相,他更多考虑的是别人的不同意见。
史弘肇在这次廷议中,最终获胜,他邀功似的举起大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郭威大声说道:
“昨日廷议,大家的意见是何等的不同,只有我史弘肇鼎立支持贤弟。今日借主人家的酒,史某与贤弟痛饮!”
苏逢吉大感冤枉,他忍耐不住,举筋道:“彼此为的是再家大事,并非私怨,何必介怀?”
杨邻身为首相,也要一碗水端平,也举筋说道:“我意也是如此,为的都是公事。”
“杨、苏二公说的是,郭某不敢如此。”郭威也举筋道。他暗恼史弘肇多事,虽然朝中将相为着他的事情激烈争执,但那毕竟是关起门来的争论,要是如此当众抖落出来。那不就走向全天下人宣布,朝中文武不合吗?
这次事件,让郭威陷入了漩涡之中,既然朝廷只能派他郭威去镇守郜都,那么如果继续能以枢密使的职衔号令河北诸郡,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否则纵是他郭威,也难以让河北各地的藩臣们遵从自己的调遣。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可能统一指挥和统一调遣,如果各自为战,更不可能让辽人知难而退,那样朝廷
但近日来朝廷之中的争吵,让郭威背上了个,爱权的名声。所以郭威在廷议中,只好一言不发,坐等朝臣们争出个结果来,你们说怎么办。我郭威就怎么办。
如今尘埃落定,郭威也算是得偿所愿,当仁不让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不料,史弘肇又老生常谈起来他一贯的认识:“安定国家,靠的是长枪大剑,毛锥子有何用处?依我看,文臣不足以同谋!”
王章尽管也看不起文人,但听不得史弘肇的这种论调,因为史弘肇将所有使毛笔的人都打倒在地,但王章身兼三司使,掌管国家钱粮,平日里不使长枪大剑”用的当然是毛锥子:“不用毛锥子,不知财赋从何处而来?史兄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我这是就事实而论,天下纷争之时,王兄何曾见过文官们披坚执锐。浴血奋战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动辄引经据典,呜呼哀哉,不过是人云亦云,徒耗钱粮罢了。”史弘肇讥笑道。他的话引起在场的武官们,频频点头。
不看僧面看佛面,史弘肇这话打击面太广,尤其是此间的主人实贞固。更是个文官。寰贞固听史弘肇如此说,面上难免不好看。陪坐的文臣们,也个个不太高兴。
“今日窦某设宴,为的是郭公即将出镇邯都,史公不如多陪郭公饮上几筋?”窦贞固说道。
“窦公说的是!”郭威连忙称谢,又对着众位宾客说道,“郭某今日受命,北上抗辽,难得窦公及诸位厚意,郭某先干为敬!”
说毕,郭威仰起脖子,将满满一筋酒灌入腹中。但既便如此,宴会原本被韩奕与慕容彦超比剑带动起来的热烈气氛。变得有些冷清。
人人各怀心事,少顷席散,各自怏怏归第。
次具,郭威入宫向皇帝辞行。
皇帝刘承佑愁眉不展,原因是他宠爱的夫人耿氏最近卧病在榻。日见憔悴,弄得刘承佑也是茶饭不香。
那耿氏生有绝色,又能哄得刘承佑开心,刘承佑本想立她为后,不料杨邻以皇帝登基不久,立后之事太速为由,拒绝了刘承佑的要求。眼见着耿夫人就要香消玉殒。刘承佑更是愤愤不平。
闻听郭威入宫辞行,刘承佑勉强更衣召见。
郭威毕恭毕敬地伏阙奏请道:“臣就要出镇郜都,惟虑朝堂纷争。太后随先帝多年,经历丰富,陛下春秋正盛,遇有重事,不妨多禀太后知晓。依臣拙见,陛下应亲近忠直。放远谗邪!苏逢吉、杨邻、史弘举皆先帝旧臣,尽忠询国,愿陛下推心任之,必无败失。至于疆场戎事。臣愿马革裹尸,为陛下分忧!”
刘承砧知晓苏逢吉对郭威屡有不逊之辞,见郭威反而推崇苏逢吉,不禁敛容称谢道:“郭卿老楼伏杨,联心宽慰。”
郭威这次要出远门,一年半载是不能回朝的,本有一肚子话要跟皇帝说,但见皇帝频频打着哈欠,只好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告辞而去。
又过了几日,郭威领兵出征。韩奕与大臣们在封丘门外的陈桥驿,为郭威送行。韩奕望着禁军雄壮的兵马,和万军丛中赫赫的“郭”字大旗。不禁浮想联翩。
“子仲,你何日返镇?”郭威望着韩奕问道。
郭威深知韩奕极有将略,韩奕的兵马他使唤得又极为顺手,便想召韩奕同赴郜都,威慎辽人。韩奕也屡次请求赴郭威麾下听令,但郭威此去,将禁军大部带往郜都,京师显的空虚,经过韩奕与慕容彦超、刘袜二人的纠葛,朝臣们反倒一致认为可调韩奕镇守东京东边门户郓州。
韩奕由西京留守迁为天平军节度使,实际上是暗含征戒之意,因为论地位,洛阳终究是陪都,辖地又广。乃水陆交通之大都会。高行周改镇西京,慕容彦超移镇尧州。符彦卿早已离开充州,移镇青州,据说符彦卿在青州刘袜的宅院里发现的一口井中,塞满私盐,上面覆盖着粪土,汉法极严,民间犯盐禁达一两者皆死罪,符彦卿据实以奏,朝廷却知而不问。但刘妹也就成了另一个王守恩,没了再授实职的指望。
“今日为郭公送行之后,我便要赶赴郓州。”韩奕回道,他瞧了瞧将校丛中的郭荣,见郭威出征只带了妾室董氏,又问道,“郭公此次出镇。怕至少有数年才能返京,何不将家眷儿女一齐带上?”
“此事休提!”郭威满不在乎道,“我身为主帅,领兵出征,带着一家老那像什么话?再说我此番率大军出征,兵甲齐全,钱粮充足。又有敕令在身,辽人能奈我何?辽人退后,我便可返京了。”
郭威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脸上洋溢着纵横挥阖的神态。
“话虽如此,若是郭公有用到韩某之时,可修书一封,遣一小卒送信召我,韩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我可不想有用到韩子仲之时!”郭威高兴地开玩笑道,“今我有雄兵在手,若是还不能让辽人知难而退,还须子仲领兵北援,那就是表示我郭威不妙了。”
他却不知韩奕心中却是百味交集,欲言又止。
送走了郭威及他的大军,韩奕浑浑噩噩地驰还京城,想去找李婉,但见李宅早已经是人去宅空。
韩奕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想了想。也不在京城继续停留,便与郑宝向梁山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