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将军,不得对太师无礼。”范质反而劝郭崇冷静。
冯道道:“郭将军稍安勿燥。在晋州的侍卫亲军兵力雄厚,眼下正由王彦超、药元福等控制,除了史彦超有所担当外,王、药二人并非禁帅,我恐夜长梦多,郭将军在军中地位仅次于身在澶州的王殷,你不如只身赶赴晋州,控制住兵马。”
“太师,要是韩帅主动向我攻击,我该当如何?”郭崇道。
“韩奕兵少,听说又遭辽人重创,尚未恢复元气,你首要做的是安抚好你的部属,将兵马撤到晋州城外驻扎,保持警惕,防止有变。”冯道道。
“韩帅手中有王相公,他若是拿王相公的性命威胁我,我该如何是好?”郭崇进而问道。
“擅杀朝中重臣,与谋反无异。真到了那时,一旦有变,你便扑灭他的反抗。”冯道淡淡的说道。
“义勇、镇北与铁骑三军将士都是对国家有大功之士,兄弟相残,岂不是一件大憾事?郭某离京时,陛下曾有交待,命我既不可与义勇军交战,又不能害了王相公,言辞切切,末将不敢违命。”郭崇道。
“陛下给你的交待,我不管。可陛下授我全权处理晋州事变,生杀予夺,全凭老夫作主,郭将军就暂且忘了陛下的话吧。”冯道沉静地说道,“如果将军对我的处置不满,大可急奏陛下。”
“太师,您竟敢……”郭崇目瞪口呆。
从厅堂内出来,郭崇越想越觉得难办,他找到范质道:
“范相公,依我看太师老糊涂了。自离开京城,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到河阳差不多花了七天,眼下太师又想在这里过年,他难道不知晋州局势,随时可能有剧变吗?韩帅扣押王相公,虽然确有大错,但尚未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太师一口咬定韩奕谋反,难道不是逼韩奕谋反吗?陛下派太师来处置,是让他去劝和的,能谈和便谈和,不是让他来兴风作浪的。”
“哎”范质叹息道,“郭将军先赶赴晋州吧,太师作的是最坏打算,只要侍卫亲军没事,谅韩奕也不敢主动挑衅。侍卫军一向骄悍,如果他们先乱起来,到时就真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郭崇听范质说的严重,脸色稍变,跺了跺脚,连夜出发,赶赴晋州。
于是,冯道留在河阳过新年,时不时唤来城中头面人物饮酒作乐,还不忘吟上几章诗篇,似乎将皇帝交待的大事给忘了。
其间,郭崇已经抵达了晋州,并且迅速地控制了数万侍卫亲军,对立的双方暂且相安无事。但从某种意义上讲,郭崇的到来,让一盘散沙的侍卫军成为一支整体的力量,反而让晋州随时成为双方火并之所。
“近日天气寒冷阴晦,不如等天气晴好时再走。”正月初五,冯道看了看天色,从容地对范质说道。
“太师,国事要紧”范质忽然觉得郭威命冯道前来,所命非人,犯了一个大错。
“我知道国事要紧,老夫一生谨小慎微,何曾将国家大事视同儿戏?”冯道反问道。
范质一愣:“太师莫要卖关子了,陛下连番遣近臣来催,他恐怕都没过好新年,太师如果早有定计,不妨说出来,让我提早安心呐。”
“范相公不要惊慌,我料这两日便有客人来访,到时大事便完成一半了。”冯道笃定地说道。
“范某驽钝,不知客从何来?”范质问道。
“客从北来。”冯道指了指北方。
“您是说晋州?”
“也差不多。”冯道对范质的智商有些不满,补充了一句,“泽州。”
“您是说昭义副帅刘德?”范质若有所悟,他这才知道冯道偏偏要从天井径越太行,选择泽州一路赴晋州。
“韩奕这小子,老夫熟悉的很。举国上下,谁都可以谋反作乱,子仲却不会,他虚张声势,逼迫陛下表态,只是因与王秀峰积怨太深,这次一并解决。陛下心里明白,就逼老朽出头哩。”冯道道。
“我还是不太明白。”范质摇头。
“王秀峰与韩子仲二人,在陛下心目中孰轻孰重?”
“怕是不分高下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陛下想的美,他想鱼与熊掌皆得,可鱼与熊掌闹翻了,只愿让陛下选一种。陛下终究须寻找到解决之道,他便想到了老夫,老夫百无一用,专做得罪人的事。让老夫去做,陛下也落得个置身事外。将来要是有事,陛下大可将所有责任推到老夫的身上,否则此等大事,陛下为何痛快地授了我生杀予夺大权,全权处置啊。妙,真妙啊”
“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那太师准备如何解决晋州一事?”
“那就看刘德开出什么条件了。”
“刘德要是不来呢?”
“怎么不会来呢?”冯道笃定。
正说话间,武行德飞快地来禀报:
“太师,相公,昭义副帅刘德求见”
范质闻听,向冯道投来钦佩的目光,而冯道只是轻捻长须,静静地看着刘德恭敬地走了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