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
第二天,天刚刚泛起鱼白。
韩奕被郑宝吵醒,他这才记得今天该上早朝了,昨天向训亲自登门,传达郭威的意思。韩奕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懒觉是在什么时候,解甲闲居以来,倒是变的懒散起来,颇有自暴自弃的模样。
“兄长,快起来。上朝若是迟了,恐怕你得做回平民百姓了”郑宝靠在门框上大声说道。他已经练了几趟枪棒功夫,额头上还冒着热气。
“你这个官迷”韩奕笑骂道,想了想还是从榻上坐了起来。
“兄长,前日陛下亲自光临王峻的宅第呢。听徐将军说,陛下喝的醉醺醺回宫。”
“小底军徐世禄吗?我倒是把他给忘了。”韩奕抚着额头,问道。
“就是徐将军,他早就想来找你饮酒叙旧,只是近来忙的很,又须臾不离陛下左右,他估摸着陛下早晚会重新起复兄长,倒是兄长有些自暴自弃了,你万万不能故意冷落陛下,惹陛下不高兴。朝廷马上就要东征兖州,他劝你不如上表请战,哪怕你真的不想去。”
“义勇军都去了滑州,我拿什么请战?再说侍卫军那帮骄兵悍卒,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
郑宝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全京城的人,都在替兄长惋惜,倒是兄长你有想做一辈子寓公的意思”
“嗯,其实做寓公也不错。你看我都执金吾了,再娶了李家的漂亮妹妹,人生夫复何求?”韩奕轻笑道。
胡乱用过早餐,刚到皇城南衙,韩奕便见到黑压压地一群兵将打扮的人物,当中也只有少数人他能叫出名字。当中一人眼尖,远远地就指着骑马而来的韩奕开玩笑道:
“哟,真是稀客、稀客啊,闻名天下的韩子仲莫非是走错地方了?来这里的都是些老不死的”
开玩笑的是符彦琳——淮阳王符彦卿的胞弟,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如此拿韩奕开玩笑。他的玩笑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韩奕的身上。
韩奕飞快打量了神色各异的人群,见众人都披挂整齐,就差上阵杀敌了,这当中不乏曾经横刀立马的老将,但也有恨“生不逢时”的正处壮年之辈。
唯独韩奕只是一身朱紫朝服,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文官。
韩奕刻意将尴尬挥去,接口吆喝道:
“听说这里一向清静的很,看来韩某真是走错地方,要是让诸位每人领三五个营的兵马,怕是总兵力也不下五万人马。”
“北海侯说的可不是吗?要是老夫统兵,就是三五个慕容彦超,也是手到擒来”南阳王安审琦之弟、左羽林统军安审约吹嘘着,大概也只有如此才能找回昔日横刀立马的气慨来。
“听说朝廷马上就要东征兖州,我等正想再一次联名上表,请求出征。我等身为武将,坐吃朝廷优厚俸禄,着实有愧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韩奕闻声,打量那人一眼,见此人正处壮年,面色微黑,有着厚重的消沉之意,却是不认识。韩奕好奇地问道:
“阁下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似乎犹豫,安审约在旁说道:“北海侯,这位便是右羽林统军赵匡赞。”
韩奕明了,这赵匡赞便是辽人走狗赵延寿之子,其父与韩奕有杀父之仇。刘知远称帝那一年,赵匡赞因故滞留中原,幸亏他机灵服软,否则的话,他的下场也只有死这一条。世道便是如此,大恶人赵延寿之子仍然活的好好的,并且还有优裕的闲官做。不过,即便当时他及时逃到幽州,恐怕也得如他的父亲一般被辽国主人杀了喂狗。
“见过北海侯”赵匡赞有些讨好地行礼。
他方才那一番牢骚,只不过说出了在场所有人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心声罢了,这些人无一不曾做过一方诸侯的,无一不曾叱咤风云过,哪里真有人安心在六军诸卫里养老等死?
韩奕只是鼻孔哼了哼,算是自己的回答,赵匡赞知趣地走到一边。韩奕名义上的部下左金吾将军姚汉英热情地为他引荐六军诸位将军,韩奕跟这些人寒暄着,却也没记着几个人的姓名,他被众人英雄迟暮的情绪所感染。
符彦琳看了看天色,对着众人道:
“诸位,天色不早,宫门已开,我等还是早点上朝去吧否则那些酸儒们又有话说了。”
“去、同去”
众人嘻笑着一齐往皇宫进发,在御街上横冲直撞,就如同去草市逛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