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否对于窃据古人诗词却没有半点愧疚不安之心,更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当下脸上神色变得越发的悲戚,然后起身离席,在席间来回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悲悲切切的吟颂起来曹植所赋的绝命诗句:“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诗篇一出,顿时满场哗然。
曹植本是千古诗才,受曹丕逼迫赋绝命诗,当时心情却是何等的悲切、凄惶?所赋诗篇自然是格外悲怆、凄凉,袁否此时的处境与曹植赋诗之时却也有几分相似,再加上袁否又惯会演戏,此刻吟颂起曹植的诗篇,竟是格外的悲戚。
这诗篇一出,不仅江东文武、庐江士族变了色,似袁涣、韩胤等一干袁氏旧臣更是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便是孙策,心下也是戚戚然。
孙策猛然间想起来,他跟袁术虽然无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实。
袁术僭位称帝,种种倒行逆施,可说死有余辜,但他对他孙策,却真的可以说是照拂有加,先翁见弃之时,若非袁术收留,他孙策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何处,不知道何时才能收复江东故地,更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今日之局面?
从这个层面讲,袁否说他跟自己本是同根所生,却也半点不差。
袁氏对他有恩,可他现在对袁氏却是赶尽杀绝,似乎真有点说不过去?
一霎那间,孙策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难道说,自己真做错了?错了?
不,我没有错,孙策眸子里忽然泛起一丝杀意,袁否先杀黄盖,再杀程普,两手可谓沾满了江东军的鲜血,他与孙氏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自己对他赶尽杀绝,却是为了替两位老将军报仇,更是为了替数千阵亡将士报仇!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孙策脑子里便立刻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不,不对,袁否之所以斩杀黄盖,却是因为自己对袁氏穷追不舍,袁否之所以斩杀程普及数千江东军,却是因为自己要夺走袁氏最后的落脚地,庐江。
难道我错了,我真的做错了吗?孙策懵然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自己是不是太过无情无义?
看到孙策神情茫然,竟然有心神失守的迹象,周瑜不由急了。
好个袁否,竟凭着一首诗就令伯符心生不忍,却是端的厉害!
周瑜更知道,绝不能任由这种悲戚的气氛再漫延下去,否则,不要说庐江的文武官员以及士族豪强了,就是与会的一众江东文武,心里也要同情袁否了,彼时,孙策再想对袁氏做点什么,可就真要好好考虑一二了。
周瑜更担心,孙策会因为一念之仁,就放弃收取庐江。
当下周瑜长身而起,朗声说道:“好诗,公子好诗才!”
周瑜的这一声大喝,却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将孙策惊醒过来。
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孙策一时间竟恍如隔世,心里不由得暗暗警惕。
袁否却是暗叫了一声可惜,他刚才几乎已经说动孙策,若是孙策因为一念之仁,说出放弃收取庐江之语,袁否再顺势而为执意相让庐江,则立刻就是一番兄友弟恭的美谈,彼时他袁否的声望可真是无人能及了。
而且,江东孙氏还得倒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这,对他将来收取江东四郡却有莫大好处。
当然,前提是袁否去了河北之后还能打回来。
可惜,让周瑜这么一搅和,这个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
周瑜注意到孙策有些失态,便接过了谈判的主导,说:“公子说的好哇,本是同根,相煎何急呀?依我看,不如这样,公子这便随伯符前往江东,我周瑜可以保证,待公子到了江东之后,伯符定然奉你为主公。”
周瑜这话一出,当真是满座皆惊。
韩当、吕范等江东文武更是勃然色变。
孙策也是猛然蹙紧了眉头,只是出于对周瑜的一贯的信任,才强忍着没有当场发问,因为他知道,周瑜向来就不会无的放矢。
相比江东文武的勃然色变,庐江士族和袁氏旧臣却是怦然心动。
袁否环顾四周,将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就知道他刚才苦心孤诣营造出的谈判氛围已经被周瑜破坏得荡然无存了,尼妹,不愧是周瑜,谈笑之间就化解了他打出的感情牌,又将这场谈判拉回到了冷冰冰的现实中。
当下袁否笑道:“都督说笑,袁否何德何能,焉敢窃据江东主位?”
只有白痴才会相信周瑜的这番话,他袁否若真信他,去了江东,没准还真能当上江东的主公,只不过他这个主公的处境,却可能比曹操掌中的汉献帝都更加不如,因为汉献帝好歹还有天子的名号在,他却只是个傀儡主公而已,就跟刘琦,说死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