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水千流又是从而得到?难不成他如此有权有势?还是他仗着自己武功绝高,从皇宫中盗来的?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楚清不想欠水千流人情。可是,自己要调理身体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想了又想,楚清才淡淡的道:“如此,今后你将所需药材分成两类,我们能寻到的,便无须再麻烦他,若是寻不到的,从他那里得到,你需得立下账目,以后我会一并还之。”
“是,小姐。”酒酒心中松了口气,只要楚清不让她完不成任务。至于这些药材的事,就留给他们两个当事人去解决吧。
“我去母亲那里用早膳。”楚清吩咐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酒酒和名柳赶紧跟上,自从楚清学了沾衣幻影之后,步伐变得更加轻盈,速度也快了些。
楚清到了郦氏的院落时,正巧父亲楚正阳也在,两人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饭菜,看那样子,竟像是知道她回过来,刻意等她一起用膳。
“母亲知道我要来?”楚清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加快,让名柳都有些跟不上,只能提裙小跑。
“父亲也在这,女儿是否有打扰之处?”楚清笑盈盈的看向楚正阳。
或许相处得久了,又或许大家之间已经坦诚。如今楚清与父母的相处,要更亲近几分,也自然,随意了几分。
“呵呵呵呵,你这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开起父母的玩笑。”楚正阳神采奕奕的道。
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里,今日显得特别的明亮。
“你这丫头确实越发没大没小了,这几日你都在此处用早膳,母亲怎会不知道?”郦氏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自己左手边的空位,那正是楚清常坐的位子。
楚清微微一笑,这种家中其乐融融的感觉,是她今生所珍惜的。
坐下,自有嬷嬷为她布好餐具。名柳和酒酒则守在她身后。
楚家一家三口用膳,从来就不习惯有丫头布菜,反而相互之间的布菜,反而增进感情。
楚清喝了几口汤,发现碗里又被母亲堆满,无奈一笑,她看向父亲:“爹爹容光焕发,可是遇上什么好事?”
楚正阳心情舒爽,听到女儿询问,便放下筷子向她道:“奥斯卡特家族的货物因为有了拍卖会的造势,销路很好,这几天刘大人也频频关注,多加照顾,咱们楚家的危机总算是解决了。”
这是好事,楚正阳在说完后,与妻子心领神会的一笑,两人的笑容里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楚清在听完之后,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却慢慢收敛,手中的汤勺也放了下来。
“阿离怎么了?可是今日菜色不合胃口?”郦氏关心的问道,绝美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楚清缓缓摇头,抬眸看向父亲,见父亲也在看着她。咧唇一笑:“没事,菜很好吃。我只是想着有几个父亲前几日教的经商之道不是很清楚,想吃过饭后与父亲讨教一番。”
“哈哈……,那吃完饭,咱们父女二人就到花园亭中小坐一会。”楚正阳自是知道楚清有事找他,只是不方便在郦氏面前说,让她担心,于是附和的道。
“你看看你们两个,吃饭都还惦记着商号里的事。快吃吧,菜都凉了。等吃完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郦氏娇嗔的责备,却又分别给两人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父女两人之间的互动,其实哪里能瞒得过郦氏?
这两人,一人是她的血脉骨肉,一人是她依靠半身的携手之人。只不过,她蕙质兰心,知道两人不愿她卷进一些事中,便装着不知道,顾好这个家便是了。
楚正阳和楚清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再一次,低头喝汤的楚清感受到了从血脉里流出来的那种亲情。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前楚清的情感在作怪,还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只是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饭后,楚清告别郦氏,与楚正阳一起散步走向家中的小花园,来到园中的八角凉亭里。
先一步过来的丫鬟,早已经将这里打扫干净,石凳上铺上绣品,阻隔了石头的冰凉。将温好的热茶和点心放在圆桌上后,丫鬟便退了出去,只有酒酒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等着楚清。
“阿离可是想到什么?”望着给自己斟茶的女儿,楚正阳开口道。
楚清不慌不忙的放下茶壶,淡淡开口:“我听说,三皇子其实并不一定来安宁调养身体。”
楚正阳皱眉:“对于此,我也有许多不解。皇家离宫很多,适合疗养调理身体的安宁行宫也不是首选,为什么三皇子要舍近求远一路从京都建宁来此,这路上的颠簸对他并无益处。”
楚清点点头,赞同父亲的分析。吹散茶水上的热气,她继续道:“他似乎跟扈家走得很近。可是,刚才听父亲之言,刘大人最近对楚家商号多有关照。”
这一提醒,让楚正阳双眼一眯,沉思起来。
楚清也不打扰,只是看着远方的天际,感受着闷热和潮湿。再过几日,季风要过来,离海很近的安宁自然也会受影响,宇文桑家里的船队也要在明日离开,为的就是躲过可能出现的连日暴雨。
“难道……三皇子有所图?”楚正阳失声道。
楚清收回飘远的思绪,看向父亲。
楚正阳眉头皱得更深:“之前他亲和扈家,恐怕是想要选择扈家,如今示意刘大人所为,难不成看上了咱们楚家?”
“很有可能。”楚清点点头:“我们虽不知道他到底予以何为,可是这摊泥沼,都不是好卷入的。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没错。”楚正阳点头,他比楚清更加清楚这个时代商人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楚家商号就要变成三皇子的敛财工具,甚至牵扯进入更大的阴谋之中。
一个病体孱弱,又不怎么得宠的皇子,敛财做什么?怎么想都让人耐人寻味。
“楚家商号已经纳入了三皇子的视线,如今该如何是好?”楚正阳之前的荣光满面早已不在,只剩下愁云密布。
“爹爹莫慌,至少现在三皇子还未向我们挑明,不是么?”楚清出言安抚。言外之意,便是我们还有时间。
楚正阳缓缓摇头,眼神凝重:“我们必须想个法子,打消三皇子对楚家的想法。否则咱们永远如坐针毡,难以抉择。”
是啊,让三皇子失去对楚家的兴趣。可是,又如何做呢?
突然间,楚清有些懊恼自己,若不是自己教楚正阳那些跨越时空的经商奇谋,楚家也不会木秀于林。可是,当初她一心想着为楚家解困,让楚家商号扬眉吐气,哪里会猜到三皇子来安宁的用心?
恐怕,如果不是几日前水千流的提醒,她都不会想到这一点。
“阿离。”楚正阳突然正色的看着楚清,后者转眸看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如今看来,楚家商号必须慢慢沉寂,你的经商天赋也要蛰伏下来。至少,不能在明面显示。”
“爹爹?”这一下,倒是让楚清心里跳了一下。
楚正阳摆摆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在计划着一些事,如此正好,你可以在暗中施展你的经商才华,楚家商号就交由父亲为你做掩护。”
“我心中只有个大概想法,并无具体计划。”楚清垂眸。看来她的心事从未瞒过父亲。
“这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来。楚家商号就由此慢慢发展,你将重心移到你想做的事上,只要楚家商号不再出奇谋,不再创造奇迹,三皇子便会慢慢失去兴趣。”
“可是如此一来,楚家商号就变成众矢之的了,一举一动都会在三皇子的监视之下。”楚清心中有些憋屈。
楚正阳叹气:“这也只是一段时间的事。咱们两人一明一暗,相互牵制,就能互保平安。”
楚清抿唇不语,只是紧皱的眉头表明了此刻她心情的阴郁。
……
这边,楚家为了被三皇子盯上一事,苦恼不已。却不知道,与此同时,一道急招三皇子回京的圣旨也来到了安宁城皇家的别苑里。
“奉天承运,大楚显仁皇帝陛下诏曰。兹皇三子晟皋离京养病多日,朕心中时常挂念,又恐暴雨将至,吾儿病情加重,特令皇家卫队接吾儿回京。旨到之日,立即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赵晟皋手中捏着黄橙橙的圣旨,上面用金线绣的金龙圆眸怒瞪。
在他身后,无数宫女内侍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圣旨上可说了即日起程,不得有误。而且在皇家别苑外一队五千人的兵马戎装以待,奉旨接三皇子回宫。
银姬看着那一身银袍,脸色苍白中泛着几分透明的青莲男子,满腔话语却又无从说起。
赵晟皋笑容苦涩,清澈的眸底怒气翻涌。他在心中问自己,也问他远在京城的父皇。若真是想念了他,为何又要不顾他身体,要求立即启程?甚至连给他充裕的时间收拾一切都不允许。
“父皇,儿子若是死在返京的途中,可否能博得你一滴泪水呢?”
低得无人能听闻的声音还未消散,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惊得银姬赶紧上去搀扶,冶艳的双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殿下……”
赵晟皋重新站直身体,眼中的伤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吩咐下去,派人留在安宁,盯住楚家动态,随时禀报。”
“是。”银姬垂眸。
……
三皇子连夜离开了安宁城,马蹄匆匆,除了太守刘大人知道之外,并未外人所知。所以,在梦中酣睡的楚清也不知道,让自己头疼一天的麻烦人物已经远离了她的生活。
“主子……”
酒酒走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身边,而后者却在专注的看着纱帐后熟睡的身影。
水千流伸出一指挡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酒酒噤声,他怕打扰了床上的小狮子。今夜她的火气似乎特别大,在练武时好几次差点伤了自己。
酒酒将还未出口的话音咬在口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主子,会每天夜里看着小姐入睡。
收回眸光,水千流转身走出楚清的房间,站在院中的树下。月光似乎总是眷念着他,他没到一处,他身上都会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抬手,接住从书上落下的一片叶。突然,他想起盛夏时自己跑来这里向楚清兴师问罪,却被她用一首咏月的绝世佳作给骗去了一个道歉和三个条件。不自不觉,时间竟已经过去三月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经意的,他念出了当时震撼了他心灵的最后两句。
夜中,黑影闪过,断刀落在地面,对水千流跪地低声禀报:“主子,三皇子已经离开了。”
水千流淡淡一笑,颌首:“离开了就好。”
断刀和酒酒默默对视,他们都无法想象,主子为了一个商人之女,居然连皇上的圣旨都请来了。
……
翌日,天气依然清朗,只不过在热风中潮湿之气更重,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先兆。
答应了宇文桑要去送他,楚清起了个大早,匆匆收拾完毕之后,便带着酒酒和名柳赶到城外。
奥斯卡特家族的船停靠在盐城码头,他们今日要启程在正午之前赶到盐城,然后立即出海。
青檐小车出现在城门的时候,名柳从窗内探出头,正看到站在城门外踮脚张望的宇文桑。在他身后,还有奥斯卡特家族的车队。
“小姐,宇文公子已经在等我们了。”名柳收回头,转身向楚清道。
楚清点点头,酒酒则善解人意的加快了马鞭。
待青檐小车停下,楚清在两女搀扶中下来时,宇文桑带着大大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
“清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宇文桑开心的看着楚清。淡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得透明、清澈。
微卷的棕色长发,让他显得更加俊美,也更加阳光。
楚清微微一笑,有一瞬间的晃神。曾经,那个人说她的笑容很想向阳花,其实不然。她的笑不达眼底,不过是商场上虚伪客套的笑容。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笑,才是属于向阳花的笑。
“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会失约?”楚清笑答。
宇文桑满心欢喜的看着她,想要拉拉她的手,又碍于中土男女之防,只得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就怕你有事耽误了。”
“怎会?今日来送你,就是头等大事。”楚清笑了笑。
宇文桑露齿一笑,认真的对楚清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超过一年。”
“好,若你回来,我便到盐城码头迎你。”楚清爽快的道。
“真的!”宇文桑满目惊喜。
楚清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等我快到时,我会派人飞鸽传书给你。”宇文桑向楚清伸出了曲起的尾指。
这小孩儿般的动作,让楚清‘噗嗤’一笑,无奈的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两人的尾指勾在一起,形成了约定。
完毕后,楚清想要收回手,却被宇文桑缠着不放。她不解的看向他,后者抿了抿唇,真诚的看着她清幽的双眼:“清清,我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那么爱笑。而且,每一个笑容都要到这里。”
他并未说清这里,是哪里,但是楚清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尽量。”楚清无奈笑道。
宇文桑的身后,已经开始在催促。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楚清的手,向自己的车队走去。上了马车,也不进去,而是站在车外,高举着手,拼命的向楚清挥着。
这种真诚不加修饰的行为,让楚清也不禁抬起手,与他挥了挥,目送着宇文桑的远去。
三日后,暴雨终于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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